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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怀“嗯”了一声,看了眼大殿东侧的日晷,算了下时辰,皇上该起了,“准备汤沐巾栉,咱家伺候皇上起身洗漱。”
    宫女应了声是,立马下去办事,公孙怀打了帘子进殿,解下斗篷递给守门的御前太监,继而朝东暖阁走去。
    李钧在宫女开门的时候便醒了,此刻正穿着单衣坐在龙床上,公孙怀行礼过后,上前亲自服侍他穿戴。
    即位四年,年少的帝王正在慢慢长大,马上就要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意气风发,就连个头也在赶上公孙怀。
    “外头下那么大的雪,朕已经停了朝会,厂公冒着风雪前来,可有什么要事禀报?”一层层穿戴,套上足袋时,李钧感到他周身冰冷,便皱眉问道。
    公孙怀替他套上皁靴,“回皇上,臣确有要事启奏,或许可解当今承运库燃眉之急。”
    “什么要事?”近来令李钧最头疼的莫过于两件事:一是阿琅的终身大事,还有一件便是如今国库空虚,谁来填补这个大窟窿才好。
    “昨儿个批红时,收到给事中李尚阳大人的奏本,他向臣揭发各地方官员贪墨受贿累计钱财足以敌国,臣想着这些人作恶多端也有多年,皇上不如趁此机会整顿一番。”公孙怀早打好了主意,国库没钱,那就让贪官们来出,顺便除掉几个眼中钉,一石二鸟。
    “都有哪些人?说来听听。”李钧对地方官员的贪腐早有耳闻,只是即位以来未能着手一一整顿,如今听公孙怀提起,便饶有兴致地问他说出详情。
    公孙怀指出赣州左布政使薛龙贪赃,鲁州巡抚胡钊曾以重金贿赂御马监掌印梁天宝,御史马治平出使闽州时,敛银三万送梁天宝,另有其余人等联合向梁天宝行贿,这些人必须抓进东厂好好盘问。
    “好他个梁天宝!收了贿赂乱点鸳鸯谱不止,还勾结了那么多人敛财,难怪承运库里的钱越来越少,原来都进了他的口袋!”李钧龙颜大怒。
    此外,朝廷送去各边镇用来给军队储备饲养战马粮草的年例银多数进了边镇官僚将领的私囊。
    朝廷的战马大多从西域购入,马匹的质量与购入的价钱都是按照先祖签订好的契约履行,可梁天宝动了歪脑筋,用花言巧语骗取良马而支付一半的价钱,另一半自然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本来这梁天宝因阿琅的婚事已经惹了李钧不愉快,把他打发到最底层去当个马夫,现在公孙怀再扇上一把火,无疑是给他判了死刑。
    战马是朝廷军备必不可少的一物,关系到国之命脉,大夏开国以来,与西域各小国维持贸易往来,良马是军备的重要来源,如今梁天宝动摇的是国之根本,必须严惩不贷!
    “厂公说的句句属实?”李钧并未盲目听从公孙怀的片面之词,毕竟司礼监与御马监在朝中分庭抗礼,难保他不是为了除去眼中钉而栽赃嫁祸。
    “皇上若想查实,不妨派人到边镇盘查,一查便知。”公孙怀道。
    李钧陷入了沉思,想他说的不无道理,查是肯定要查的,就是找谁去查是个问题。
    他本来最信任的是锦衣卫的宋世良,可是两年前,宋世良忽然自动请缨前往南边加入军队,与沿海地区的将士一同抵御倭寇。
    宋世良一走,也就不再提赐婚一事。
    “此事该由谁去办为好?”李钧看向公孙怀。
    公孙怀岂会不知皇帝的心思,既要对朝廷忠贞,又不会与东厂勾结,那便只有宋世良,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李钧是否信得过公孙怀,在此一举。
    “厂公以为派宋兆安宋指挥使前去各边镇盘查如何?”李钧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想到了宋兆安。
    宋兆安与公孙怀站在同一阵线,若派他前去,无疑就是信了公孙怀。
    “皇上英明。”公孙怀自然没有异议,拱了拱手道。
    “若查明无误,厂公就是为朝廷立了大功,可想好要什么赏赐?”公孙怀的为人谁都清楚,他不是一个让自己轻易吃亏的人,或多或少,总会捞点好处。
    “待皇上查明,库银到手,臣再向皇上讨赏。”公孙怀从容不迫道。
    这让李钧看了背脊一凉,道:“只是这赏赐得是朕力所能及,群臣广纳。”
    公孙怀轻轻一哂,这是在担心他想要弑君夺位呢。
    “请皇上放心,臣万不会僭越,也不会叫皇上难堪。”
    李钧尴尬一笑,他真的还是太年轻,心中所思所想全都瞒不过公孙怀的双眼。
    可这四年里,公孙怀的确从未做出僭越之事,对朝廷忠心耿耿,朝野内外,前朝后宫,哪一件事不是办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有时候李钧觉得或许真是他杯弓蛇影,对公孙怀的成见太深。
    而公孙怀果真没有令皇帝失望。一个月后,边镇盘查的年例银去向有了结果,多数官员和将领受到牵连,可朝廷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给了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把贪墨的例银上缴国库,十年之内没有准许不得回中原。
    至于梁天宝贪的那些钱也全数充公,族人流徙三千里,他本人罪大恶极,处以腰斩。
    一笔笔账算得清清楚楚,公孙怀从不做亏本的买卖,除了梁天宝,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皇帝的宝座才能做得更加安稳。
    他该向皇帝讨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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