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采荷对公孙怀的敬畏之心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她更在意阿琅的一颦一笑,还有她的终身。
每一回她都告诉自己,她们是好姐妹她才会产生这种异样的情绪。
“当然要等,我答应过他的!”而阿琅一成不变,依旧期盼着三年后的那个约定,“倒是你,也有十八了吧,我看也得给你寻一个好驸马!”
采荷尴尬地笑了笑,“千万别,没得又是秃子瘸子病秧子,我只是个外姓公主,挂个名罢了,哪用得着大张旗鼓找什么驸马。”
她从未想过嫁人,这个公主也不愿当了,一直做她的丫鬟多好。
“说的什么胡话呢,你这公主也是皇上写在圣旨上昭告了天下的,赐了金册金印,难道还不想认啊?”阿琅觉得这丫头真是缺根筋,从没见她在男女之事上放过心思,这些年单单就陪在她身边,见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也不知她喜欢什么模样的人。
“好了好了,您还是担心您自个儿罢,有您在,总少不了我好处的,不是?”采荷打趣道。
“说真的,你进提督府之前,真没遇到什么让你春心萌动的人么?你不会真想出家当姑子吧?”自打两年前碧云寺归来,采荷就日日诵经念佛,比任何善男信女都虔诚,房里还藏了许多经书孤本。
采荷默了默,不知该如何开口,阿琅却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不行,你若真出了家,我日后还怎么调戏你!”
阿琅期期艾艾,采荷没好气道:“我生来可不是让你调戏的!”
“那你生来是做什么的?”阿琅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危险,采荷忽然转身,“奴隶翻身做主,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琅也是没想到,采荷这丫头的胆儿愈发肥了,从前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没出来,雪倒是刚下过一场,阿琅被追着出了门,跑进了雪地,抓起一把雪就往采荷身上丢。
采荷不甘示弱,也抓了一把反击。
一来一回,不知过了几个回合,也没分出个胜负,最后采荷扑了上去,她的身量本就比阿琅高一些,轻而易举就逮住了她,可阿琅力气大,同样是女子,采荷比不过她,追逐嬉笑闹了不小的动静,一回头阿琅就撞进了公孙怀的怀里。
阿琅“哎呀”一声,采荷凝住了笑容,“督主。”气氛一下子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上一些。
公孙怀“嗯”了一声,没多看采荷一眼,对他来说,采荷是他府上出去的人,即便脱了奴籍,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也无法改变他的态度。
“呀,你怎么来了?”阿琅回头,但见他绯红的曳撒外头披着一件貂鼠皮斗篷,乌纱官帽下罩着暖耳,还是四年前她亲手给他做的那一副,他好像爱不释手似的,就算这几年给他做了新的,也不见他常戴。
“刚从乾清宫出来,想来瞧瞧你,外头冷,进屋吧。”他垂眸见她双手冻得红通通,心里发紧,他不顾旁人的眼睛,径直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阿琅心头一暖,像小鹿似的活蹦乱跳,进屋的时候还朝呆愣在一旁的采荷挤了个眼,采荷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有多言,默默地望着阿琅随公孙怀进屋。
进了屋,公孙怀似乎还不太满意,这屋太冷了,又吩咐宫人前来加炭。
“其实我不冷,不用加炭了。”阿琅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毕竟现在财源紧张,朝廷拨给各宫的份例不得不减少,而她这里的红螺炭一直源源不断,她怕后宫的太妃们抱怨皇帝厚此薄彼,心生不满,就把自己的份额让了一些出去,况且她每天都活蹦乱跳的,一点也不怕冷!
“冻成这样了还不冷?”不仅手掌冰冷,就连脸蛋也红扑扑惹人怜惜。
“这还不是在外头打了个雪仗嘛,哪里需要大惊小怪,我又不是陶瓷做的,一碰就碎。”
公孙怀没理她的胡言乱语,把她拉上了南边的炕榻,没多久,宫人在熏笼里加了炭,外面的人也忙着给地火龙烧火,保证这炕榻一直暖着。
“又克扣自个儿的份例孝敬太妃们去了?”他卷了卷袖,倒上一杯热茶递给她。
阿琅嘻嘻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督主的法眼!”说着扑进他怀里,撒娇道:“我不是还有怀哥哥这个大暖炉么!”虽然他这个人冷冰冰的,身子还挺暖和,每当抱着他,她就足够汲取温暖。
“牙尖嘴利。”他轻哼一声,这丫头又浪费他一片苦心。
朝廷捉襟见肘,内库空虚,今年惜薪司的炭少于往年的三分之一,份例缩减,公孙怀只能自掏腰包,哪里知道这丫头去拿来借花献佛。
这十多年他也从那些溜须拍马讨好他的贪官手里盘剥了不少金银财宝,一辈子不愁吃穿,可是钱要花在刀刃上,若只养她一人,还能惠及子孙后代,若养整个后宫和朝廷,只怕富不过三代了。
“皇上有难处,我总要替他分忧,你不是不高兴了吧?他可是我弟弟,将来还是你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