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对面的那个人丝毫不在意殿内的低沉气息,那双修长的手指捏住酒盏的边缘,慢条斯理地饮下美酒。
不过这是阿萝第一次看他这般自在的饮酒,往日里为了不让酒气熏到她和孩子,凌御寒很少碰酒。即便是同穆景逍他们一起,也不曾见到他用这样潇洒的姿态饮。
环视四周除了他,恐怕也没几人能在这样低沉的环境里饮得下去了。
“奴婢路上只遇到过安王妃身边的琼花,当时一只老鼠从廊子窜过,奴婢砸了酒盏,是琼花帮奴婢重新准备的。”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说话都是哆哆嗦嗦的不利索。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真的遇到琼花了。”宫女吓得除了磕头就不会做别的动作,那一声声暗哑的磕头声,听着就很疼。
“陛下,张院判回来了。”此时路公公带着两名太医走进大殿。
“启禀陛下,经查验各桌上只有刘姑娘和齐王妃的酒盏中有此药物。”一位天命年纪的太医上前回禀。这人便是太医院院判。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阿萝。
只见阿萝睫毛轻眨,自若大方地看向众人,并起身回话,“回父皇,臣媳产后一直服药,所以席上并未饮酒。”
听到阿萝没喝酒众人反应都不一样,有羡慕,有嫉妒,其中一股怨恨最为明显。
这股怨念来自哪里,不言而喻。
“所用酒盏里的药物并非什么要人命的毒药,而是……”张院判面色尴尬,似乎有些难以言说。
“是什么,直说!”寿宴上有人中毒,仁景帝早已没有多少耐心,皱眉催促。
“而是柳巷间常用的迷情之药,服用后思绪混乱,完全不能自己。刘姑娘之所以口吐白沫昏迷,是因为本身常年服药,两药相克所致。”张院判一口气说完后,老脸都红了。
“父皇,既然事关臣媳婢女,可听臣媳一言。”徐可纤的腰背笔直,眼神里虽不见慌乱,显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你说。”仁景帝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若不是阿萝一直盯着前面,根本看不出来。
“母妃念着臣媳怀有身孕,便特许了让府邸婢女琼花进宫照顾。”
有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可纤身上,准确地说是盯在她的肚子上。
路公公迟疑地看着仁景帝,只见后者轻微点头。
“还不快给安王妃搬个椅子。”
“多谢父皇。”徐可纤面上并没有变化,但后面说话的姿态却与之前不同。一手抚在小腹,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慢慢坐下。
这表情似乎带着骄傲,不可一世。
而那个琼花扶着她坐下后,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琼花一直在臣媳身边伺候,很少出府,如何能弄来这等下作的药物。而席间除了父皇进门前她去后殿为臣媳取了一碗梅子汤外,并未离开过。”徐可纤说话间手一直搭在腹部,并未离开,脸上还挂着笑容。
“你便是琼花。”皇帝显然对徐可纤怀孕一事并不感兴趣,看上去只想如何结束。
“回陛下,奴婢是琼花。”琼花上前跪下。
仁景帝指着吓趴的小宫女,“她说这酒是你替她取来换上的,你可承认?”
下面的琼花半天没动静,就只低头不语,但能看到一双按在地面的手握得死死地。
阿萝见状慨叹,只要这个琼花否认见过小宫女,加之徐可纤怀有皇嗣,那岂不就成了无头公案,放之任之。
很遗憾,这戏恐怕看不成了。
“陛下问你话呢。”一位老嬷嬷冲着她的背踢了一脚。
“奴婢承认。”琼花的声音像是从幽远之处传来一般空洞。
“琼花!”徐可纤脸上的淡然自若顿时皲裂,整张脸都变得惨白。
“那这酒里的药也是你放的?”皇帝丝毫不理会徐可纤,继续问。
“是。”琼花的身音越发死寂了。
“大胆奴婢,你竟敢对刘姑娘不敬。”徐可纤突然站起,走过去对着琼花的脸扇了一巴掌。
徐可纤看着娇弱,手劲儿不小,一巴掌下去便将人打倒在地。
琼花慢慢爬起来,抬头看了她一眼,转瞬低下头。
徐可纤突然走到殿前跪下,“都是臣媳没教育好奴婢,请父皇责罚。”
“奴婢犯错,主子确实有责任。”就在众人以为会被轻易揭过时,峰回路转,一直不曾辩解的琼花开口了。
“回陛下,都是主子让我做的。”
徐可纤听到琼花承认,心里已然心惊,只好先发制人,仗着平日圣上对徐家对贵妃的恩宠,求得私下处置。到时候再送份厚礼去刘家,也能揭过此事。
可她没想到,自己亲信的奴婢竟然全盘托出,指证自己。
“琼花,我对你不薄,甚至对你全家都不薄,你怎能污蔑于我。”
琼花闭上眼,冲着徐可纤磕了个头,跪着对仁景帝交代。
“安王妃让奴婢在刘家姑娘和齐王妃的饮食中下入此药。”
“你胡说,我没理由这么做。”徐可纤完全不见从前的高雅。“你敢污蔑我!”
“安王妃在闺中便心怡齐王,可惜齐王娶妃。今日在贵妃娘娘宫中,听到贤妃娘娘有意将刘姑娘送进齐王府做侧妃,心有不甘,便让奴婢下了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