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绣刺绣,想要拿去卖,存一些盘缠,将来能多一分生机。
往常她上街,都是趁人多,早去早回。
今日,想到常年卧病的婆母,终究是她救命恩人的母亲,需要不少钱治病,心一软,便留在了成衣铺帮掌柜修补花色,想要挣多一点银子。
结果,险些出事了。
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有可能是往后无尽岁月里的缩影,她浑身发抖。
周氏彪悍又刻薄,十里八乡的人都忌惮,虽日日恶语相向,至少还是护着她的,也能护着她。
但,始终会有一天,周氏病逝,便再也没有人能护得住她了,届时,她不是落了个人尽可夫的下场,便是被掠去当某个狗男人的妾。
当真是没有活路了。
想着想着,妘娇眸中的悲呛,渐渐放大,再放大,薄浅的眼睑再也承载不住这些悲伤,凝结成一颗颗泪珠,坠落,碎裂,一地悲凉。
京都,摄政王府。
像往常一样,侍卫端来的安神汤,傅瑢璋淡淡扫了一眼,没有接,直接上了榻。这玩意喝不短时间了,没用,还不如不喝。
他一闭眼,毫无意外地,又陷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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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徵禧十五年。
摄政王府,荔花苑内。
一双胜雪玉手,捏着香箸夹起一粒香,置于鎏金缠枝香炉。
缕缕烟雾,几许清新又奇异的香气,在房中蔓延。
美人缓缓回身,面容如画,一袭抹胸红裙曳地,春光半露,如烟薄纱之下的婀娜娇姿,若隐若现。
橘黄色烛光,缓缓摇曳,如纱朦胧,她的眉目,且娇且媚,上前勾着他的腰封,缓缓向床榻而去……
春衫缓缓滑落,一路春光胜景,直至坠落在地。
光滑若腻的蝴蝶骨上,一株红梅刺青,绚丽如霞,栩栩如生。
一股独属于美人的玉蕤香,撩拨人心。
香肌美人,不外如是。
傅瑢璋不可思议地看着梦境里的自己,弯身将美人横抱而起,眸色微动。
夏日徐风轻轻吹,芙蓉帐中,鸳被翻浪。
床前的红罗幔帐,如烟浮动,仿若氤氲的千条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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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瑢璋猛然惊醒,蓦然睁开眼,微微一怔,转头环视了一圈,这是他的房内,不是在荔花苑。
竟是一场春.梦。
即便是梦醒,心头依旧萦绕着那令人心神荡漾的滋味。
梦里的那个名为妘娇的女人,不过是臣子送的众多侍妾之一,偏偏他独独迷恋她那且娇且软的身子,当真是荒诞又可笑。
梦里的容颜,是他从未见过的人。
却夜夜入他梦。
比起夜夜恶梦,这个梦,简直就是旖梦。
三年来,一直恶梦缠身,这一夜,居然做了一个好梦,倒是稀奇了。
傅瑢璋下了床,趿履,往净室走去。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
两名侍卫推门而进,行了行礼。
“主子,那刺客招了。”
语气平淡如斯,毫无波澜,正是他的随身侍卫卫暝。
“是凉王的人。”另一道雀跃的嗓音响起,补充道。
想要刺杀傅瑢璋的人多如牛毛,当中,最想要傅瑢璋死的便是凉王,每每抓到凉王派来的刺客,傅瑢璋都会命人剥皮做成灯笼,送去给凉王。
想到又可以剥人皮做灯笼,一同随侍的卫旦,正在门外兴奋得摩拳擦掌,就等傅瑢璋一声令下。
听完两人的禀报,傅瑢璋拎起外裳披上,不甚在意地道:“杀了便是。”
卫旦猛然抬头,满脸惊讶和略略失落,只是杀了?不剥皮吗?
一旁的卫暝也微微讶然,抬头见到傅瑢璋精神颇好,惊喜地问道:“主子,昨夜,您睡得可好?”
傅瑢璋微微颔首,比起往常,昨夜确实算是香甜。
想起梦中人,他心头莫名地漾起一阵怜惜。
怜惜?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早就练就铁石心肠,记事以来,便不知悲悯为何物。
从他母妃丢下年仅四岁的他,懦弱地选择吊死在冷宫的横梁之顶开始,他便恨极了母亲的懦弱。
此后十数年,不管多艰难,他的念头只有一个,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活下去。
能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脚下踩踏的,是无数的白骨。
从三年前开始,他每晚做着同一个梦。
一个夜夜凌迟着他的恶梦。
没有一日安生。
梦的最后,他竟为了那个女人悲极而亡。
而他,压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更何况,不过是侍妾,一个以色事人的玩物而已。
荒唐又无稽。
他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女人,让他如此催心裂肺。
傅瑢璋那一双过分好看的冷眸,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卫暝二人。
“本王让你们寻的人,寻着了吗?”
第2章 、相府嫡女
晨曦从窗棂透了进来,细细碎碎,晕染在傅瑢璋玄色鎏金寝衣上,织金暗纹光华流转。
矜贵高华,一展无遗。
傅瑢璋沐光而席,姿态慵懒,眼底深处却难掩的凉薄与冷厉,熹光之下,明暗对比强烈,更显他的气质刚棱冷硬、霸气凌人,让人不敢直视,忽略了他原本的绝伦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