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烨的身子有些紧张地僵了一下。
见她又毫无所觉的闭上了眼睛,他下意识的将那柄扇子悄悄放回了原位,仿佛要藏起什么赃物一样心虚又谨慎。而后才想起她方才语气熟稔的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从未曾听人这样问过,但是心底很奇异的清楚,她是在问他时辰。
“已经寅时了。”
仿佛给了错误的回答,她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没一会儿,就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他瞧。
眼神起初有些木楞,而后一点一点的清明起来。
再然后,她那副信任亲昵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染上眉梢的惊慌懊恼。
她赶忙松开了自己无礼的双手,受惊了一般坐起来,并起双腿垂着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的样子,有些心虚的偷偷抬眼看他。
“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段烨:是扇子先动的手。
第17章 ...
段烨心中忽而染上了莫名的烦躁。
像是某个肖想已久的东西,忽而被人轻轻地放在了手心里。他正紧张着小心翼翼不敢动的时候,那人却又忽然反悔要了回去。
他眉间郁色一闪而过,手指动了动,很想强硬的向她讨回来。
不过一抬眼瞥见她有些畏惧的双眸,他心中的冲动霎时消了,手指压住了自己的手指,对自己这般的沉不住气的样子颇有些懊恼。
非要将她吓得总是退开几尺远,你才开心吗?
他在心中警告自己。
可是另一个有些阴暗的念头总是刁钻的冒出来,在他心中诱哄道:
可她现在已经是你的掌中之物了,你已经等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勉强着压抑自己呢?
他拇指的指肚用力的抵紧了食指的指节。
另一道声音还在继续:
掌中之物?若是她真的消失了,你真的觉得自己还能找到吗?这么多年,你找到过吗?
一盆冷水霎时泼在了他的心头,他紧握的拳头蓦地松了,继而回想起先前在空荡荡的金銮殿中,他将孙长夜留下问话时对方的回答。
他说的是:
“臣不知。”
段烨还记得那时自己蓦然沉重下来的心情。
孙长夜不是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混子,他身为钦天监的司监,能观星推命,也能谈玄论鬼,可以说是当时的能者。
他一度深得他那已故父皇的信任,甚至当时册立储君时,段烨能够那么顺利的被选为继承人,也全凭他一句:
“此子有大能。”
他一向有一说一,不像那些溜须拍马的媚臣一样说些见风使舵的鬼话,此前段烨向他问自己的命的时候,他甚至直言:
“陛下二十六岁时有大劫”。
这样一个人物,在段烨向他问起棠予的时候,居然只能干巴巴的说不知。
他心中霎时填满了危机感,什么都把控不了的那种无力的慌乱让他胸中戾气横生,一张脸阴沉如水。
而孙长夜在察觉到殿中的低气压之后,顿感不妙,只有使劲揪着自己的胡子努力找补。
“陛下,微臣不才,看不透这个女子。不过西临山灵禅寺的无命大师道行高深,举世无双,若是他,或许能窥得些许天机。”
……
那时的对话犹在耳畔,段烨在心中沉思着此事,找到盘亘在他心中的难题的出口之后,豁然间站起了身。
棠予的身子戒备的向后仰了仰。
段烨见状,顿时化了眸中暗生的郁气,眼角眉梢尽量柔和下来。
“怕什么。”
她默不作声的观察了他一会儿,而后慢慢放下心来。想到方才半梦半醒之间,她竟迷迷糊糊的去牵住了他的小臂,忍不住有些羞惭的垂下眼。
而后无意间看到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
他是习武之人,所以一双手自然不会细腻,但是毕竟是养尊处优的皇帝,所以除略微有些薄茧外,他骨节分明的手颇有些玉质之感。
而此刻吸引她的注意力的是段烨掌边的软肉上一道分明的红色压痕。
像是某种坚硬的木质长条曾被用力地楔进去过,而且还就在不久之前,以至于这道红痕还十分明显。
她眸子一动,就看到了那把搁在一边的扇子,而后又想到自己迷迷糊糊间感受到的凉风,如何还能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想到他方才一副强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棠予心中对他的惧意顿时消散的一点也不剩了,还莫名的从这种微妙的反差中,品出一点让她忍不住翘起嘴角的可爱意味来。
段烨将她一番表情变化收入了眼底,翻过自己的手掌垂眸看了看,又侧头向身后一瞟,自然也明白方才他身为一国之君偷偷给她扇扇子的事情已经被她识破了。
虽然面子上有几分挂不住,不过看到她那嘴角漾满笑意的小表情,他忽而又觉得没什么了。
他轻咳了一声,引得她抬眼看来,眸中盛着明晃晃的“我发现啦”的笑意。
不由自主的又板起了脸,想给自己稍稍挽几分尊。
“你倒睡得好,我热的淌了汗,也只能自己给自己扇风。”
“那陛下为什么不叫醒我呢?”
段烨一时间答不上来,目光一扫瞥见她嘴角的笑意已经快抿不住了。
“你不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