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理解为什么听话的女儿忽然变成这样,于是他们问她为什么。
何吟忽然冷静下来,她问:“唐逸哥跟我们一起去吗?他去我就去。”
唐逸会去吗?当然不,何吟幻想的是他想都没想过的未来,他怎么可能跟着何家出国,他怎么会愿意做一个依附于别人的人,即使那个人是何吟,他心里有太多顾虑。
他自私地希望何吟留下来,他会给何吟自己的所有,别人有五颗糖,会分给何吟两个,他只有两颗,他全部给何吟,一颗也不留,他只要何吟。
何吟的父母显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们困惑又震惊,他们不解又愤怒,这是他们关心的孩子,是他们信赖的唐逸。
唐逸见了何吟的母亲,没有让何吟知道。
何吟母亲问唐逸:“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唐逸说何吟高二的时候。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动她的。”
唐逸知道她什么意思,看着她的目光,他无所遁形,没办法撒谎,甚至开始心虚。
他喉结滚动,干涩地说:也是高……
话还没说完,何母给了他一巴掌。
声音清脆,力度却像是蝴蝶翅膀撞上了他的脸,不疼不痒,但却把他打醒了。
他看见她通红的眼睛,疲惫的脸,不知所措的神情,无一不在痛斥他:唐逸,你忘恩负义,我们何家对你这么好,你却做了些什么?你还要继续害何吟吗?你为什么这么自私?
唐逸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垃圾,他没有带给何吟一丁点好的影响,他卑劣地把她拉下深渊,让她和他一起在泥地里打滚,甚至还希望何吟感激他,希望何吟和他一起在泥里笑。
那暗号一样的敲门声,嘴里太妃糖的甜味,伴随着潮红的疼痛与湿润的喘息的混乱一夜,还有后来的很多个白天和夜晚,笑声与哭声,统统变成鱼缸里的水,撒了一地,他在干涸的地面上挣扎,变得了无声息。
他良心发现,想做些什么挽救何吟一帆风顺的人生,但他好像已经成为了她命里最大的劫难,被美好的外表粉饰,实际早已腐朽。
在海城,车水马龙,人如潮涌,唐逸是精致城市中的普通人,没有精致的脸,也没有精致的装扮,他心里说着对不起,嘴里说着你走吧。
于是何吟真的走了,再也没踏进过海城,好像这个地方多可怕多恶心,而唐逸说的“不要喜欢我”,何吟也做到了,她不再喜欢他,他们退回了朋友的位置,甚至比朋友还尴尬。
唐逸觉得好像一双手捏住了他的心脏,然后绞碎它,割开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一桶水浇下,他的眼睛通红。他在发抖,却没有眼泪。
他是一口井,却枯得一滴水都挤不出来。
重逢后,何吟笑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子弹打在他的胸口,他是千疮百孔的,他希望何吟不要再说下去了,他希望她闭嘴,但他不能这么做。
这是报应,是他自卑的报应,是他自负的报应,是他自己把何吟推开的,他能怪谁?
就像那句台词,搞怪的不是红绿灯,不是时机,而是他数不清的犹豫。何吟的那声“阿yi”,让他第一次听清时钟归零,人生戛然而止的声音。
唐逸没有闯过那个黄灯,他永远留在了红灯里。
他问何吟:“你在叫谁?”
她笑着说:“你说阿易吗?就是陈津易,你还记得吗?我高中的同桌。”
原来是阿易,不是阿逸。
“你们在一起了?”他克制住心里的恐慌,用平稳的语气问出这句话,却轻而易举地感受到沙子从紧握的手里流逝的感觉,又痒又疼,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看到何吟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放松又腼腆的笑容,轻声说:“我们要结婚了。”
唐逸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两下,背在身后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仓促地说了一声“恭喜”。
分明看着何吟,但却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蒙住他的眼,他努力分辨,发现是开锁师傅把垃圾丢在他身上,他是褪色的,残破的,只能和肮脏的纸巾待在一起。
察觉到唐逸的异常,何吟露出担忧的目光,她问:唐逸哥,你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没事,太冷了,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
她还是不放心,下意识往唐逸身边走了一步:还好吗?
唐逸往后退了一步,把下巴缩进围巾里,低垂的眼看不清眼神。
“今今,我很好。”
何吟回到棠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陈津易来接的她,她缩着脖子钻进车里抱住他,满眼都是光。
陈津易先是搂住她,然后哭笑不得地把她从身上拉下来,然后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和你唐逸哥哥聊得怎么样。”
“唐逸哥就唐逸哥,你怎么说得这么恶心。”她扭他的手臂,换来他倒吸一口冷气,她笑着替他揉了揉,然后说,“就是太久没见有点尴尬,其他还好,我们还加了个微信,我说等结婚的时候再喊他。”
这一趟岷镇之旅,触到了太多过往,她控制不住地产生了心酸的情绪,那是她的青春与初恋,曾经深夜辗转反侧的泪与痛已经随着时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