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靠在窗棂边,望着满眼春色,景和来时?是一样的景,看着却不同了。
“幸好我的梦是假的。”
她?听得岑观言开口?,侧身过去?靠在他肩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我的报酬白费了,君正是否该还我?”
她?与岑观言靠得极近,唇几乎贴在他耳边说话,见得眼前人耳尖绯色渐深,作弄似的呼了一口?气,却没料到他忽地转身,还她?一吻。
许是服药的缘故,只觉得那人的唇齿带着凉意,恍然?间过了清明雨,只余得一片残春乱红错上颊,惹得高枝花颤,雨打荷尖,浮沉在从未有过的风浪里?。
……
回京城的路途虽有些长,两?人一路探听着各地情况却是繁忙,的确抓也?到了几个明面上推行新法,私底下仗着南方远离都城,私自?转移民?籍土地。
被揭穿后痛哭流涕,哭诉家中妻儿?老小;或凶相毕露,企图灭口?掩盖此事。
顾仪也?只好换了几个,又送了几个进京。
费了一月有余,两?人总算是回到了京城。
正好有信使传来吴国的消息,大宁使臣不日?将返京,吴国太后携国书随使团同来,一时?间满城欢呼,街市上往来的百姓脸上都挂着笑容。
消息传进宫时?,顾仪去?了紫宸宫寻幼帝说话。
顾伦在听着大儒讲为君之道,眼里?溢满了困意,见她?进殿后精神一振,直起头?来认真听讲。
顾仪却停在了殿门口?,直到授课的大儒匆忙道了告退,才坐到顾伦身边,听到他胆怯地喊了一句“皇姐”。
顾仪只是问他:“陛下近日?功课学得如何?”
顾伦低头?不敢看人,小声说道:“昨晚没有睡好,今日?犯困了,以后一定听老师的话,好好温书。”
“为何没睡好?”
他抬头?抬得谨慎,执拗地盯着顾仪的脸:“阿姊,我想你了。”
顾仪望着他的面貌,他与自?己五分相似,三分在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眸。
眼里?还有对她?的依赖。
她?沉了沉声:“不必听宫人胡言,若有嚼舌根的打发便是。”
顾伦是个极聪慧的孩子,他将自?己伪装得很?好,荒废学业,不愿上朝,朝中大臣也?知晓幼帝不是个早慧的,本有撺掇幼帝与长公主离心的,最终也?铩羽而归,只觉得皇家子嗣也?有平庸之人,一心一意地信着昭和长公主,才歇了挑拨的心思。
“你是天子,将来的大宁都会压在你身上,我不会替你走这条路。阿伦,你要自?己走。”
顾伦沮丧地垂头?,说着说着带上些哭腔:“我怕阿姊不陪我了。前日?里?做了梦,吓得我近来一旬都不敢睡得太沉,又看不见阿姊。”
“即便没有我,阿伦也?会长大的。”
顾伦忽地踮脚去?捂住她?的嘴,意识到够不着后,把手收回后捂住了耳朵,不住地摇头?。
顾仪迟疑了一瞬,抚上他的头?顶,安慰道:“梦是反的,阿姊已经没事了。”
顾伦忽地抬头?:“那之前是不是有事!”
“若你好好读书,待你加冠阿姊再告诉你。”
顾仪只是笑着,她?没打算现在就将真相告知于?他,顾伦不过才舞勺之龄,离心智成?熟还差许多年的距离,还不适宜去?认清卑劣的人心。
她?原先总是有些迁怒的,脑海中常浮现过去?的种种,恨意施加在一个已长眠的逝者身上,却再也?无法见到那个她?称为父亲的人。
在解了坠金之毒后,她?心中也?开阔了许多,至少她?如今好好活着,先帝终究是输了。
顾仪回长乐殿时?,岑观言正在拆信。
信使传来了好消息,顺便捎来了一封方卓写给他的信。
岑观言从拆封时?便有些心绪不宁,逐字读完后面色沉痛,却听着内侍来报信,大宁使团已到了京城门口?。
归来的人中没有陆有衷。
顾仪待繁琐的迎接仪式结束后,先将吴国太后安排至正厅等候,才空出?时?间来见两?位副使。
“吴国兵|变,临涂戈意图挟持吴国幼帝,囚禁吴太后为其所用,已被诛灭。陆大人……为拖延时?间,死在了临涂戈的亲兵手下。”
方卓和杜荣愤恨不已,双手紧紧地攥着,双目通红,几乎不能站立。
顾仪在读陆有衷留给她?的信。
白纸上字迹凌乱,在顾仪的记忆中,作为太傅的陆师一丝不苟,言行都极为板正,幼帝登基后为司空,更是将端方二字做到极致,从未有过如此的字迹。
她?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吴国摄政王狼子野心,前假意臣服我大宁,实为索要财帛,暗中已在筹备犯边。老臣此去?凶多吉少,当?能不负殿下信任,大宁今后诸般盛景,恐无再见之日?。”
“岑尚书岑观言、两?位副使与陈侍郎陈谨当?为栋梁,可填纪家空缺。老臣与殿下常有嫌隙,也?无话可说,只望殿下顾念手足之情。”
落款,是陆有衷。
他的确没辜负顾仪对他的才能与人品的信任,以一己之力?协助吴国太后扭转败局,连自?己的命都赌上,去?赴一个必死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