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宝婺抬起眼看看他。他肤色白皙,睫毛又长,哪怕刚刚坏成这样,此刻的他又成了一个茫然的、受了伤的大男孩,不等她回答,他弯唇笑了起来,脸往她柔软的头发上蹭着:“我也恨我自己,恨我一碰到你就要干傻事。”
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他还是看不开,你让他怎么看的开,一个被他视为人生坐标轴的女孩,为了她放弃北京的机会,甘于沦为一个平庸的男人,结果呢,她不但跟别人结了婚,还有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为什么啊……”
他到死,到世界毁灭那一天,如果有神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次机会,他压根就不想什么拯救世界,他就想问个明白,那个女孩当初跟他分手的原因。
“看我现在这样,后悔了吗?”
两人侧躺在一张沙发上,幸好沙发够大,他在外侧从后抱着她,结实的手臂弯在她小腹前,他不肯放她走。
赖宝婺低声:“后悔死了呢……”
高斯听到这话就笑了,笑的时候带动胸腔一起震动,他声音低沉:“哄我呢是吧?”
赖宝婺认真道:“真的,看到你这么成功,住这么大的房子,我可后悔了,怎么……怎么当年没抓住啊……”
他声音闷闷地,将头深埋在她后颈,深深吸了口气:“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当年没抓住?”
“你才不会后悔……从来只有我后悔的份……”
“谁叫我比你傻……”
说到后来他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清,他下午刚吃过退烧药,刚才又跟她闹了这一下,现在药劲上来,他嗅着她头发上的香气,抱着她馨香的身体,像是回到了从前那八十平米小屋,呼吸声渐沉,他头一歪,抱着她安静地睡着了。
赖宝婺就被他这么抱着,再不舒服都不动一下,他现在有多累她心里最清楚。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高斯迷迷糊糊醒转,已经是两个小时候后的事。他一觉好眠,睡眠质量空前地高,几日疲惫一扫而空。听到些微响动,赖宝婺迟疑着在他手臂上转过头,高斯下意识地亲了亲她头发,有点眷恋的疼爱模样,哑声问她:“睡着了吗?”以前同居的时候,他晨昏颠倒,只要有空赖宝婺就会上床陪他睡一会儿觉,有时候能睡着,有时候并不能,久而久之他习惯睡醒之后问她一句有没有睡着,像对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
赖宝婺摇摇头,她推开他沉重的胳膊,想要坐起来。高斯愣了一瞬,像是才意识到今时今日两人的地位和关系,他跟在她后面坐起身,抓了把头发,淡下语气来:“你先坐会儿,我去换件衣服,待会儿送你回去。”
赖宝婺说:“不用了。”
她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地,高斯看她一眼,自行上楼去换衣服,再出现在她面前时是一件黑色v领的针织毛衣,一条灰色休闲长裤,清爽帅气。他俯身捞起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
他的r8送去保养了,换了一辆平时公司用来接送客户的车,他自己不常开,对操控台的按键不怎么熟悉,赖宝婺看他平日里一副精英到不行的样子,此刻摸摸索索四处研究档位,忍不住转开脸,对着窗外笑了。
“笑什么?”
他看都不看她,也知道她在笑。
车子终于被发动,高斯转过脸来,似笑非笑道:“谁都有第一次的,是不是?”
虽然是第一次开,但是高斯开得还是稳稳当当,直到靠近那熟悉的小区,他把车停在她家门口的拐角处,她说了声谢谢,刚要推门,被高斯从后面叫住:“小宝。”
亲昵中带着独属于过去的称呼让她心头一颤,她回过头。他一只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转过脸来,眉眼冷峻地看着她。
他笑了笑:“真后悔?”
赖宝婺有些疑惑。
“给你个机会。”
说出给你个机会四个字的时候,他好像一点没变,跟高中那个坏男孩的模样悄然重叠……时间怎么会过的这么快?
“做我的情人,怎么样?”他语气轻描淡写,不以为意,最坏也不过是撕破脸皮,再奉送他一记巴掌的事,“我每个月定期给你一笔钱,金额你定,我的房子随便你住,当然,我也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你想回去随时都可以。”他弯唇,“你不用立刻回复我,可以考虑一下,或者有其他条件尽管提。”
如果他可以选择,他也不会用这么难堪的方式提出这么难堪的要求,看似无礼,真正伤害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赖宝婺摇头:“你会痛苦的。”
高斯目光漆黑地注视着她,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高斯,你不是坏人,我们俩如果维持这种关系下去,觉得痛苦的一定是你,你的道德让你做不出这种事。”赖宝婺笑了笑,接着往下说,“你问我后不后悔,我说后悔的时候也不是在哄你,对不起啊高斯,那时候我太年轻了,做错事,想回去弥补才发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高斯眼底发红,这些进到他心里,变成了块垒让他咽不下去,他慢慢地问:“谁说来不及?”
程恩飞接下了课的小烨一回家,热情的温亦敏妈妈为了答谢他上次送她女儿的礼物,自己烤了些曲奇饼干。程恩飞抱着小烨一从车里下来,小烨一人小眼明,对周围景象观察细微,忽然朝着某处喃喃地叫了声妈妈,程恩飞拎出后座的饼干手提袋,顺着他声音回头,就看到赖宝婺从不远处一辆布加迪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