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委来问的时候她正跟邵天赐说运动会的事,他报了男子三千和跳远两项,都是他的强项,他在那儿大吹特吹,扬言要破个记录教别人做人。他吹起牛来那个劲特逗,赖宝婺被他说得直笑。体委过来跟她商量:“那个……”
赖宝婺心里算了算时间,下个月第一个双休就在二号三号这两天:“不太方便……”她为难道。
体委钢铁直男一个,完全接收不到一个女生说不方便的讯号,刨根究底地问:“咋啦,啥不方便啊?”
赖宝婺两颊热辣辣的,这还要她怎么说?
邵天赐靠墙坐着,手放桌面,实在听不下去了,轻描淡写道:“她那两天大姨妈,跑不了步。”
体委这才会过意来,尴尬地哦哦了两声,挠着头走了。留一脸懵的赖宝婺和若无其事的邵天赐。
孙欣欣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她这人性格直来直去,从赖宝婺泼了简蔷水之后就跟她不对付,一边跟其他女生说话,一边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真好哦,来了大姨妈就不用跑步了。”
邵天赐一脸看傻逼似地看着孙欣欣,赖宝婺生怕他一张嘴撅死人家,连忙说:“我去上厕所,你要不要一起去?”
邵天赐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赖宝婺,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去啊,你敢去我就去。”
私下里评价起孙欣欣,邵天赐也一点不客气:“这女的脑子有病。”
他也不能算是吐槽,他是真的这么觉得:“有羡慕别人好看的,羡慕别人成绩好的,第一次见羡慕人家来大姨妈的。”
赖宝婺反正也不会给她说好话,不过这话也只会跟邵天赐一个人讲,“我也不喜欢她,总是针对我。”
自从邵天赐转学进来之后,她那些小矛盾小情绪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包括寝室里那些微妙的人际关系,可是毕竟男女有别,邵天赐会安慰她开解她,耐心倾听她的烦恼,却无法帮她彻底摆脱这种孤独,这种孤独更像是没人陪着一起去厕所,没人挽着手去小卖部,有时候她甚至希望邵天赐是个女孩就好了,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在一起,而不必担心被人指指点点。
青春期的赖宝婺更需要一份同性的友谊,而不是异性的守护。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她跟邵天赐的关系,好几次下晚自习回去她都看到同寝的一个女生在宿舍楼下打电话,一边偷瞄她和送她回来的邵天赐。宿舍里除了赖宝婺,另外三个人又拉了一个群,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一定是她们话题的中心。赖宝婺虽然相信清者自清,但她也觉得跟她们这些人没有解释的必要。
什么都跟邵天赐说了,唯独没有跟他说过水房的事,唯独没有跟他说起过高斯。
如果可以,她只想把有关那天的那一页尽快翻过去,你说她懦弱也好,软弱也罢,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想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你问她恨过吗?她恨过的呀,高斯拿她水泼她的那个当下,如果手里有把刀,赖宝婺可能会直接捅过去,但她没有,她也不敢,女生永远反抗不了男生的霸凌,这是被体力决定的。
长大之后赖宝婺看过一份调查,说大约有90%的女生曾在青春期遭受过来自异性的暴力,包括行动上的包括言语上的。后来赖宝婺经常会想,这高达90%的女孩子里有多少做出过反抗,也有多少就跟她一样,让事情不了了之地过去,这背后究竟藏着多少女生流过的眼泪,没有一个报道能解释的清。
简蔷的这场生日聚会实在太过招摇,有风吹草动传到了梁老师的耳朵里,第二天早自习还没开始,两个人就被梁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谁还不是从青春期走过来的,梁老师当然也有那个时候,情窦初开,对异性满怀爱慕,这份感情处理好了,能成为学习进步的动力,处理不好,反而会成为人这一生最严重的错误——人一生很多错误都有被改正的机会,而有些错误则是人一生隐患的起源。
被叫过来的男孩女孩一左一右地站在她办公桌前,女生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而男生明显放松许多。
她摘下眼镜,笑眯眯地问:“昨天是简蔷你的生日,听说高斯也去了,是吗?”
男孩女孩对看了一眼,女孩低下了头,男生从容地看着梁思文。眼神中的镇定和若无其事让梁思文有些感慨。
她要是回到这个年纪,大概也会被这类型的男孩吸引。
做了三十多年人民教师的梁思文很会做学生的思想工作,她从自己的经历说起,娓娓道来,把早恋的危害剖析地一针见血,说着说着,简蔷的脸就红了,眼也红了,不敢抬头看自己的老师。
高斯等梁老师长篇大论地说完,表情没有怎么变,只是淡淡地来了一句:“难道我们班就我们在谈吗?”梁思文停住去看这个男生的脸,帅的人天生就有种自信,无论处于什么位置都从容不迫,并且相信自己会拿回主动权。
“赖宝婺跟那个新来的不也在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