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何性男子气度不凡,虽自称一介行商之人,然其家世背景绝非普通人那般简单。
再加他身后黑衣男子出手利落,一眼便知不是等闲之辈,可却处处都对他礼敬有加,有这等随从在侧,这人又怎会是寻常商人。
脑中须臾间闪过这些念头,沈无尘心下顿时起了揽慕之意。
他见英欢自己不开口,心中把握又加了五分,不由对贺喜笑道:“还会在这城中再留一夜,何公子可是要走?”
贺喜这才慢慢松开了那酒杯,低笑道:“本没打算在杵州多留的,可今日却忽而觉得有些舍不得走,还想再多待一两日。”
沈无尘心中一喜,“既是如此有缘,不如请公子今夜宿在我们宅中,也免去在这城中找地歇脚的麻烦了。”
谢知远脸色登时黑了去,在后急急低声道:“公子……”
贺喜眉梢冷冷,斜眸撇他,目光如剑,斩断他其后之言,而后又偏过头来看了眼英欢,唇角勾起,“夫人的意思?”
英欢心中知沈无尘何意,想他这么多年从未看错过人、也未料错过事,便微一晗首,道:“何公子不介意,我又怎会不愿。”
贺喜脸上线条渐渐化开,一双褐眸颜色也愈加发黑,望着英欢道:“叨扰夫人了。”
谢明远皱眉,看向英欢,想到贺喜多年来未对一个女人动过如此心思,怎么今日……
这边,沈无尘已去叫店堂小二来,自去付了银子。
英欢起身,看向贺喜,“府上本是京城那边的,因在杵州常有些买卖,所以这边也有宅子。宅子不算大,何公子不要觉得委屈就好。”
说罢,扬唇轻笑,眼角艳色浓洌,眸中蓝雾轻旋。
贺喜慢慢起身,望着她,半晌挪不开目光。
一个女子,能生得如此之色,但无一点俗脂粉气,何其难也!
她说,她也是行商的。
若果真是这样,那这一身清傲之气,又是从何而来?
他指节微僵,缓缓迈步上前,终是一扬眉,嘴角滚过一抹自讽之笑。
看不透她。
想他一世阅人无数,竟有一日,会看不透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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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青街石板宽,一座朱墙壁瓦宅前苍树环丛,自外打量,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幽幽隐在内城闹市边缘,毫不起眼 。
马车于门前停稳,狄风翻身下马,待要大步而入之时又停下,回头看沈无尘一眼,低声道:“我先进去着府中众人打点一番,你……”
沈无尘不等他说完便点头,“我明白。”看着狄风进得院内,眼底一沉,才转身去迎马车中的英欢。
贺喜于后亦甩鞭下马,动作快而稳利,落地展袍,一身从容雍华姿,竟令人不敢直觑。
英欢足履顺阶而下,出得车外,侧眸望他一眼,正触上他微闪灼人的目光,脸不禁一潮,僵了僵才道:“何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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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内,狄风早已将上下一干人等交待好了,见了英欢只叫“夫人”,又命人去偏院备了两间客寝,留给贺喜与谢明远。
院中无花,只有一片草皮,上面嫩嫩地生了绿草,虽不比奇珍异花,可被夕阳斜着一照,长草逆叶油光翠绿,甚是清新别致。
这宅子不算大,外面瞧着也不觉有有多华贵,可一进来,院里厅角廊间,处处都透着股精贵之气。
贺喜眼睛望向英欢,见她眼睫微翘,脸色比先前在奉乐楼时还红了二分,娇人模样愈盛,正微微在笑,低声对狄风吩咐着什么。
她那笑容,乍然将他的心境染了一片喜,令他不由自主地跟着扬起了嘴角。
英欢悠悠提裙走了两步,忽而想起了什么,腰身一转,回头看向贺喜,仍是笑着道:“何公子,那剑,你还未开价。”
贺喜不语,抬头打量了一番这五彩琉璃厅顶,又四下看了看这府中院落,才对她道:“想在府中转转,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英欢垂睫,不由一抿唇,唇间还残存着淡淡酒香,那奉乐楼的醉花酒,当真名不虚传。
她复又抬眼看向贺喜……那清俊的面庞,挺拔的身姿,眸中目光柔转千怀的,看来看去,看得她胸口一烧,手不禁松了襦裙一侧,任那裙摆扫至地上,轻尘沾了裙上牡丹,花蕊心间均留了印子。
她向贺喜那边靠了一步,并未看他,只轻声道:“何公子,同我来罢。”而后转身,小步朝后院走去。
贺喜薄唇轻弯,也未多语,一撩锦袍,跟在她身后往前行去。
这是头一回,他走在一个女人后面。
可竟不觉得厌恶。
傍晚的风扬得大了些,擦着她脸颊而过,将她耳后黑发从发髻中刮了出来,零碎碎地落了几根在肩上。
贺喜眼睛望着她,看得仔仔细细,她的嫩白耳珠,似墨黑发,丹色面庞,还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一种特殊香气,正伴着那风,悄悄地传入他鼻间,沁了他的心神。
他未说话,她亦不主动开口。
走了许久,她才侧过头,逆着映目斜阳,看了他一眼。
没了先前几人在侧,他此时的眼光愈发滚烫,愈发肆无忌惮,愈发似那山边火红日头光晕。
灼人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