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桌,我心虚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地坐在原木凳上,等他动筷子再开吃。
程嵘自顾自地吃起来,我夹了一筷子青菜,神色莫测地把它放在眼前观摩。
“吃吧,毒不死你。”
小动作被发现,我把青菜塞嘴里,意外发现味道还不赖。
“你还会做菜了,看来留学真的很锻炼人。”
程嵘听后顿了顿,说:“不是留学后学的。”
“啊?”
“糖醋排骨、孜然牛肉、红烧茄子、粉蒸排骨……都是高三时跟厨子学的。”我愣愣地看着他,错失了转移话题的机会,他继续说,“都是你喜欢吃的,都是为你学的。”
我挤出笑容,眼睛里是不可置信的水光,清清嗓子想跟他说清楚,让他别提了,我要误会了。
程嵘猜到我心里所想似的,又说:“你别误会,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动,是想让你明白你错过了什么。”
歌词唱“未得到先懂得失去怎接受”,我才知道拥有过再失去也叫人抓心挠肝地难受。
心悸再度扰乱我的呼吸,我知道这是心脏不耐受发出的警告,我跟程嵘商量:“我们谈谈吧。”
谈谈我的歉意,谈谈他还要我做些什么才能消气。
程嵘握着筷子的手悬在空中,最终选择收回去。他歪着脑袋问:“怎么谈?”
我都已经打好腹稿,准备开口了,他说:“不如我再问你一遍,当年你做了那些事,时至今日你有没有一丝,哪怕一丝后悔?”
他的目光太锐利,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应该顺着他的话,给他想要的回答,可思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我还是说了我给过他的答案:“没有。我不后悔。”
那个瞬间我以为他会扔筷子、掀桌子,但什么都没发生,他发出一声轻笑,笑得辛酸又鲜血淋漓。
他说:“那没什么好谈的了。”
用完饭,他开始穿衣服,西装和羊毛大衣一一装备完毕,他把腕表戴上,转头道:“碗我没兴趣洗,你自己解决。圣诞就不叫你加班了,星期一继续。”
我数着碗里的米粒,等他离开。
餐桌到房门,我要走十步,他走六步就到达门口。我听着他扭动门把,而后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丁小澄,圣诞快乐,我还准备敲门你就开了,我俩心有灵……你是谁啊?你怎么从丁小澄家出来?”
“谢思卿?”程嵘诧异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果然看见谢思卿咋咋呼呼地冲进来,还质问我:“你说,这个野男人是谁?”
我刚想斥责谢思卿欺师灭祖、没大没小,程嵘微微侧身,转而对着房内,道:“好歹也教过你一年,你不记得我,我还记得你烂到极致的理化生成绩。”
谢思卿瞬间变脸,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惊诧:“你是程嵘?程嵘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心里奇怪,道:“告诉你干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成了他粉丝?”
“粉什么丝,他是我——”话说到一半,谢思卿卡住了,毫不讲理地替我送客,“你不是要走了吗?赶紧走啊!”
我实在没精力关注程嵘的脸色变了几次,再抬头看时门口已经没人了。
把桌上的菜收拾了,我端着盘子去清洗。谢思卿像条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又烦得跟只猴子似的,抓耳挠腮。
“澄澄……”
“叫师父!”
流水带走油渍,似乎能将我心里那点烦躁不安也带走。
“程嵘什么时候回来的?”谢思卿问长问短,“你跟他在一起了?他为什么来你家?他……”
我把盘子立着,沥干水,手一甩,扬他一脸水花:“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嘴。”
“我不小了!”谢思卿突然爆发,抓着我的手嚷嚷,“你别装蒜好不好,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我想都不带想,嫌弃地把人推开:“我知道啊,谁不喜欢我?人人都爱丁小澄。”
“丁小澄——”
我想躲回房间里,可如今大二的谢思卿早已经不是那个我可以捏着脖子教训的小布丁。
他单手扳着门,轻而易举地把门扯开:“你别看程嵘了,看看我吧。我有哪里比不上程嵘?程嵘是有钱,我哥也有钱,我哥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他的就是我的!”
我被这孩子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又觉得他这话太儿戏,当哄孩子一样,把人往外赶:“人家智商一百五呢,你怎么比?再说,你在我这里就是没戏,我看你跟看小孩儿似的……”
“是不是他说了?他跟你说了是吧?”谢思卿突然冷静下来,语气却更激动,“我就知道瞒不住的,我就知道他迟早会跟你说……”
“说什么?”我怀疑这孩子魔怔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思卿还不打算讲,我催了一声,他才懊恼地开口:“程嵘给你打过电话。”
“你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程嵘怎么可能会给我打电话,他连拜年短信都懒得发。
但谢思卿的表情不像是在编故事,迟疑地说:“你大三那年我高考,考完我提要求要你跟我一起去毕业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