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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事小姐姐松开了手,没人压着我,我还保持着站在门口的姿势。不是不敢回头望,而是不想。回头没多少意义,回头就能看到程嵘现在是什么模样,但会丢了自尊没了脸皮,我何必?
    “丁小澄。”
    我一身鸡皮疙瘩,汗毛直立——这是一个负心人对苦主的恐惧,又或许隐藏着我一直不肯正视的期待。
    我以为程嵘要说些什么,像我跟他缠绕的那十几年岁月里,他或警告或奈何不得而叹息般叫我的名字——“丁小澄”,他总能把这三个字喊出不一样的情绪。
    但时隔多年,中间还经历了我毅然决然说分手那样的事,程嵘站在我身后,语气平静,他说:“丁小澄,你挡着路了。”
    他没问人事小姐姐为什么要叫我来,也没有如人事小姐姐说的那样报复我,什么都没发生,好像他不曾放下自尊求我别分手,好像我们没有纠缠过十几年。
    后来我让开,他开门进办公室,两不相干。
    他连拿自己的成就来讽刺我这样的事都不屑做,其实我知道,在我对他说“你滚吧”之后,我就什么资格都没有了,被报复的资格都没有。
    从程嵘的公司出来,我没乘电梯而是进了安全通道。通道的声控灯没亮,我扶着墙壁蹲下,心理防线全垮塌碎裂,打得心脏生疼。
    所有人都说我渣,说我死乞白赖地喜欢他,不要脸皮地缠着进入他的世界,等他喜欢上我了,又突兀地抽身而退,态度决绝……她们用一个词来形容我——令人发指。
    但是,很少人知道从来不是我招惹程嵘,而是程嵘惹了我。
    “吧嗒”一声,什么东西被我踩坏了发出声响,惊得声控灯亮了。
    视线往下,高跟鞋底是一只纸风筝,让我想起二月的春风,白沙洲上呼呼啦啦的纸鸢和突然闯入我生命的程嵘。
    第一章 丁湘琴与程直树
    没出正月,初三已经开始上课了。我托着下巴听物理老师念叨寒假作业,眼睛盯着窗外缠在电线上的风筝,被风吹得呼呼转圈。
    我的同桌,也就是身边背脊挺得笔直的张晚晴则正借着我的掩护奋笔疾书,终于在下课前三分钟抄完最后一题。
    张晚晴把作业顺手往我桌上一放,说:“把我名字画了。”
    “哦。”我懒懒散散地掏出小本本,把“张晚晴”三个字涂黑。
    张晚晴凑过来,点着本子上孤零零的“程嵘”两个字,喜道:“丁湘琴,把握住机会呀!”
    我与程嵘被誉为东雅中学的“丁湘琴”与“程直树”。“誉为”两个字是我自己加的,但一般情况下,我还是会表示一下羞怯:“大庭广众,这不好吧?”
    张晚晴与我从小玩到大,当即摆出一副我还不知道你心思的模样。等下课铃一打,她拿着琴谱推着我出来,吩咐道:“跟教信息技术的老师说一声,我去音乐老师那里上小课了。”
    我脸上若无其事地往小组最后一个看,那张座位上趴着一个男生。一定是睡太久了,他头上几撮“呆毛”立起,哪怕是埋着头只看到半个后脑勺,也有不少女生往那张望。当然,我是其中最明目张胆那一个。
    张晚晴把我往过道上一推,元气满满地喊:“去吧,丁湘琴!”
    她拍拍屁股走了,这一嗓子引得不少人往我这里看,有男生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有人起哄说:“喔喔,丁湘琴出动了。”
    有佩服的:“那是,不然怎么敢叫‘丁湘琴’呢?”
    有戏谑的:“说什么呢,人家是有独特的搭讪技巧好吗?”
    也有奚落的:“我看是独特的厚脸皮吧!”
    初二时程嵘参加了大大小小不少比赛,甚至赢过了高中部的尖子生,高中部老师殷勤地跑过来邀请程嵘跳级。自那以后,程嵘被冠上了“程直树”的称号——冷漠,高智商,长得好看。
    我倒觉得他比直树更胜一筹,这是我的真心话。
    窸窸窣窣的哄笑声是我的BGM(背景音乐),本湘琴迈着小步,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耗费小半分钟才在程嵘跟前站定。
    程嵘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我拿着小本子往下敲,本子还没落下去,他倏地坐起,靠着椅背往后仰,眼神犀利。
    我咽咽口水,清清嗓子,余光瞥向看好戏的同学,怯弱地开口:“程嵘同学,物理作业带了没?”
    程嵘脑袋歪了歪,眯着眼睛盯着我,一言不发。
    “物理作业就你没交了,你如果不交的话,我要记你名字了。”我义正词严,其实有点心慌,但课代表收作业天经地义,慌什么呢?
    不远处立马有人开口嘲讽:“啧啧,程嵘交过哪科作业,老师都不管,就她抓着不放。”
    这种情况下,我追着要程嵘交作业就显得别有用心了。
    程嵘的头上翘起几根呆毛,闻言勾起嘴角,像是觉得讽刺。
    我权当没听见,期期艾艾地又说:“你是没带还是没做呀?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写的。”
    “丁小澄,没带就是没做,你怎么不对程嵘一视同仁?”有男生嘻嘻哈哈地打趣,“别不是想当程直树的丁湘琴吧?”
    我听了这话,瞬间变得羞赧,两手交叠玩着手指头,眼睛眨了眨,说:“程直树同学,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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