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绾心紧紧地裹着被子,身子还不住地发抖,想要从他的怀抱中离开,小心翼翼地抬眼想看看宋柏谦的神情,却见宋柏谦一扭头去拿那碗药汁,梦中的情景再一次浮现,满脑子都是梦中宋柏谦的那副神情,像是要将她的牙撞碎似的,仿佛她不喝药,就要将她整个吞下,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慌忙挺直了腰身,在他将那药碗拿近身边之前唤住了他。
“慢着,我想自己喝可以吗……”
宋柏谦端着药碗的那只手顿住,转头看向她,眉目稍稍舒展,嘴角似是放松了些,不似刚刚抿成了一条直线,柔声道:“还是我来喂……”
“不用不用……”唐绾心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仔细盯着他那只拿着药碗的手,见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伸手将碗抢了过去,只大口吹了几下,便仰起后颈,一饮而尽……
那汤汁不算很烫,但入喉仍嫌热了些,唐绾心艰难地咽了下去,激得双眸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将那大海碗放回了原处,乖巧地躺在他怀中,动也不敢动……
宋柏谦欣慰地微微一笑,拿起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和泪痕,将她放回床上,道:“郡主再歇会吧,我去练武了……”
唐绾心甫一获得自由,便又向床里面挪了挪,又将被子裹到了脖子,只留了半张小脸,胡乱地点点头,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她静静地听着宋柏谦换了衣裳出门的声音,只觉得陡然松了一口气,应当是刚刚吐完了又饮了醒酒汤,觉得舒畅了许多,脑中一片混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唐绾心自己醒来,唤来了白芍,才得知宋柏谦早已出门去了兵部,应是从今日开始,他便入兵部协理军政。
唐绾心坐在浴盆之中,觉得周身的防备骤然间卸了下来,就像是刺猬收起了自己浑身的刺,准备安然地窝着冬眠了似的。她忆起昨夜那场折腾,感觉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可想起梦中那男人冷厉的目光,她就通体生寒,心里涩的厉害。
无论梦里的事情是真是假,她总觉得宋柏谦那副神情是那么真实,总觉得现在的他对她露出那样的神情、用那样的语气同她说话,她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是他伪装的太好了吗……
这桩婚事,所有人都那样的满意,都认为她寻到了一生的依靠,可是个中滋味,谁能明白?她就算能鼓起勇气向皇后娘娘或者陈令仪诉苦,可就因为这么几个没来由的梦境便怀疑一个人的品性,岂不是太过痴人说梦?
娘娘和阿令定会以为是和亲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太大的打击和痛苦,才会忧思过甚,而会想方设法宽慰她,或者直接请太医给她开些安神的药罢了……
唐绾心也有些怀疑自己了,思来想去让白芍去拿了拜帖,研墨给陈令仪写帖子,明日去看望她一下。
唐绾心刚将帖子发出去,另一位大丫鬟绿萼便前来行礼道:“夫人,忠勇侯府来人了……”
唐绾心皱了皱眉,她与忠勇侯府向来无甚交际,怎会这时来找自己……
她抚了抚眉心,让绿萼去将人带到后院的正厅中,又让白芍给自己上了些脂粉,遮一下眼底的黛色,又换了身能见客的衣裳,才往正厅走去。
忠勇侯府是京中的老勋贵了,当今忠勇侯陆远詹是武将出身,掌蓟县盘山京南大营的兵权,虽然忠勇侯夫人娘家无甚势力,但忠勇侯老妇人可是华江大长公主,乃是当今皇上的姑姑,若是唐绾心没有记错,应当是正当耄耋的老人了……
她脚步一顿,突然明白了。
若忠勇侯府真是因着这个缘由来寻她,那她想躲也躲不掉了……
忠勇侯府倒是没什么可怕,可问题就在于,当今忠勇侯世子陆照行的夫人,是玉宵郡主唐缘心……
唐缘心是赵王之女,与唐绾心同为宗室郡主,儿时同在上书房求学,而两人自那时起便不对付。
至于为何不对付,恐怕有些人天生便是气场不和,唐缘心与唐绾心的庶妹唐绣心关系倒是极好,经常联合起来给唐绾心难堪,唐绾心幼时抄的那些书,恐怕有一多半都与这二人有关。
唐绾心入宫准备和亲事宜时,唐缘心还曾进宫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被皇后娘娘收拾了一顿,勒令她回府思过,直到唐绾心婚宴她都没能出现。
倒不是唐绾心怵她,实在是见到她就觉得烦躁,懒得与她费心力周旋罢了。
唐绾心叹了口气,缓缓步入了正厅,只见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妪笑眯眯地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老奴给郡主请安。”
唐绾心一看这规矩,便知这应当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从宫中出来的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侧身只受了她半个礼,客气地请她在右侧首,自己坐在了主位,也笑着看向这位姑姑,道:“姑姑平日爱吃些什么茶?我差人去泡些……”
这位姑姑也不再客气,坐下后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道:“郡主不必客气了,这里的六安瓜片,老奴尝着就极好。”
唐绾心笑道:“姑姑不嫌弃便好……”
这姑姑又客气了几句,道:“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老奴记得上次见郡主还是十年前,大长公主七十大寿时,那是的郡主还是胖嘟嘟的,跟个年画娃娃似的,一眨眼啊,出落得亭亭玉立不说,还嫁得如意郎君,老奴打心眼里替郡主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