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阿兄当的?”
掌柜没听出她声音打颤,点头称是。
曲如烟忙从荷包里翻出一锭银子,“砚台和这把锁,我都要了。”
那金锁价值不菲,掌柜为难:“这有点……”
“不够的先赊着,我改天再来。”
回去的路上,曲如烟始终盯着那把金锁,晏铮在前头好奇地问:“那把锁莫非是三娘子的东西?”
“你问这个干什么?”
“也没什么,小的就是觉得三娘子刚才看见锁,脸色都变了。”
曲如烟一愣,训斥:“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才过问了?”
晏铮不再出声,他望向远处的拱桥溪水,清晨细雪下,湖面的画舫扁舟仿佛笼罩了一层氤氲薄雾,很像记忆里早已褪色的光景……
“十七,你不赶紧回去,倒是在这小小凉州城游山玩水,你爹知道了不得揍你?”
“对啊,到时候咱们可不帮你。”
八月的凉州格外炎热。
晏铮躺在扁舟里,同游的纨绔子弟几轮过后喝高了,一会把酒壶灌满溪水互相泼洒,一会把叶子牌扬进水里。
“啪嗒”
晏铮平日系在腰上的金锁在打闹间,被人抛飞到隔壁舟上。
一个郎君伸头过去喊:“喂,还回来。”
晏铮本没放在心上,直到听见外头传来嚷嚷声:“你个小娘子脾气倒挺大。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他才偏头往外看去。
舟上的女子一身靛蓝对襟襦裙,裙摆上染了一块格格不入的水渍,显然要归功于那把沾满酒水的金锁。
她肤色冷白,薄唇红润,一双眉眼简直像极了春日里一汪澄澈清凉的湖水。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你们弄脏了我的裙子。”
小娘子淡淡笑着,那把金锁正被她捏在手里摇晃,“谁弄脏的,谁就得向我道歉。这是夫子都会教的礼数。”
几个郎君哈哈笑了:“给你道歉?你当自己是谁?”
话音落地,金锁嗖一下被女子抛进水里,他们回过神来,纷纷愣住。
那、那可是晏铮的东西,她知道晏铮是谁吗。
“十七,快、快给她点颜色瞧瞧!”
这群人里,晏铮家世最好,地位最高,他们为晏铮马首是瞻。
“看来你不怕给家里惹祸。”晏铮迎着女子的视线,不带感情地冲她道。
“郎君说什么?我怎么会不怕呢?”女子语调温软地说:“你的朋友弄脏了我的衣裳,我丢了你的锁,这事扯平了。”
她划着舟扬长而去,剩下几个纨绔子弟原地跳脚,“我没见过这样的,你看凉州那些闺秀,哪个不是对咱们细声细气、小心小意?”
“那不是正好,”晏铮低嗤,“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家世。”
晏铮打发了几个纨绔,一个人在拱桥背后等着。
过了没一会,女子出来了,裙摆上的水渍已经不大显眼,她的婢女等在外面,旁边还有辆马车。
晏铮跟着马车到了一座府邸,抬眼一看,牌匾上写着个“霍”字。
凉州霍家。
霍独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晏铮自幼在北境带兵打仗,武功底子扎实,轻松跃上两人高的屋檐,看见霍家夫人正挽着那女子的手唤“外甥女”。
他想了一圈,没想起是哪个外甥女。
“凉州城和京都不一样,外甥女没忍住在茶楼多听了几句书,这才回来迟了,让舅母担心了。”
曲挽香本就生了一副弱柳扶风般的楚楚外貌,此时一笑,直叫人心尖一软。
只有晏铮知道她在扯谎,什么多听了几句书,分明是去玩水了。
他的视线往下,看她规矩地垂首敛目,屏息凝神,只觉得像在看个死物,可不就是那些“细声细气的凉州闺秀”么。
晏铮越看越觉得无趣,冷笑一声,回去了。
翌日。
曲挽香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她在曲家闷得太久,这回是得了老夫人恩典才有机会出躺远门。
凉州不像京都,没人会时刻盯着她。
她在湖畔回廊边挑了个适宜的地方坐下,褪了鞋袜,把脚放进清凉的溪水里。
“你还敢来啊。”
声音自上而来,曲挽香抬头,锦衣窄袖的英俊郎君正抱臂看着她。
“你是昨天那个?”
“难为你还记得我。”
曲挽香并不理会,她对不感兴趣的人一向如此。
“昨天扔了我的锁,你就不怕我报复你?”晏铮不是京都那些病歪歪的公子,往她身侧一蹲,手肘搭在膝上,有股隐隐的煞气。
曲挽香道:“报复我?比如说呢?”
“比如说……”他眸子一转,看向眼前的溪水:“把你从这儿推下去。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京都贵女就怜香惜玉。”
晏铮身长腿长,臂膀有力,别说曲挽香这样的小姑娘,就算是掰倒几个成年男子也轻轻松松。
曲挽香看向他,那眼神带着点揣摩,但没有害怕。
“你想淹死我?”
晏铮:“怎么,你觉得我不敢?”
他本想吓唬吓唬眼前这个女人,可话音刚落,便听“扑通”一声,面前溅起大片大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