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说的轻巧,实践起来,完全就是两码事。
他很冷漠。
一次两次阮念还乐意去热脸贴冷屁股。
三次四次她也能通过告诉自己,这是作为班长的责任来逼迫自己。
次数再多一些,她就有些崩溃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家长会,她甚至觉得,她这辈子压根就不会有和柏颂熟悉的机会。
思绪无意识纷飞,阮念又想起了男人刚刚平静的自我介绍。
她很想藏匿自己受伤的情绪,可眸光却还是不受控地黯然了不少。
十年都没有见面。
会忘记是很正常的事。
只有她一个人忘不了而已。
高二的暑假,柏颂突然休学。
当时班里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一个转学不过半年,平常话少人又闷的人,怎么会有人在意呢?只有阮念一个人跑去了办公室,借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缘由,从刘长平那里好说歹说要来了联系方式。
电话拨通只需要按几个键,但怎么开口,却要耗费一身的力气。
十年前的庆北高中还没有电话亭,想要打电话,只能去学校小商店门口,一分钟就要一块钱。
高二晚自习结束和高三下课之间隔了有大约半小时的时间。
阮念戴着帽子,蒙着脑袋站在店门口来回踱步,眼瞅着人都走了差不多了,她才小心翼翼地翻出纸条,借着头顶微弱的月光拨出那一串号码。
手掌里渗出了紧张的汗液,她单手扶着听筒,连嘴角都有些颤抖。
该说什么呢?
就问问为什么休学吧?
可万一是私事呢?
那就说有东西落在学校了?
......
还没等阮念想出一个合适的措辞,电话就已经被接通了。
少年声音低沉,还带着些嘶哑,隔着微弱的电流声传到她的耳畔,像是一颗突然掷入水面的石子,溅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你是?”
阮念被这突然传来的声音搞慌了神,手指紧紧扣着听筒的边缘,嘴唇张了张却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听不到吗?”
对面的人似乎是轻轻敲了敲听筒,空旷的声响传了过来。
牙齿咬了会儿下嘴唇,阮念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第一个字:“我......”
“阮念。”
背后突然传来的呼喊声把她吓得半死,连忙伸手捂住话筒,紧张地转过身去看。
刚下楼的班主任刘长平正扶着自行车,满脸狐疑地盯着她。
“下自习都那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不回宿舍?”
阮念手还紧紧握着话筒,飞快地顺了顺不畅的呼吸,她心虚地解释:“我给我妈打电话来着,想让她周末给我送几件衣服。”
刘长平表情依旧有些怀疑,但想着阮念一直以来都挺乖巧的,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早点打完回寝室,别和高三下课撞上了。
目送着刘长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阮念这才把听筒重新送到耳边,可是对面只剩下了连续的嘟嘟声。
挂断了。
那是她第一次给柏颂打电话,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后来那个号码就再也打不通了。
高三整整一年的时间,她都没有再得知柏颂的一丁点消息。
一直到高考结束,她违背父母意愿选了医学专业。
他们很奇怪,为什么高中时期总是大大咧咧,没有目标,想着能混一天就是一天,把“差不多”,“随便”,“就这样”挂在嘴边的人,怎么突然就铁了心要去读医,还是读医学专业里最让人头秃的临床医学。
“救死扶伤,不好吗?”
她低着头回答他们,语气莫名哽咽。
填完志愿的那个晚上天色昏暗,月色被遮挡,一切都和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差不多。
似乎是在烧烤摊前,老刘一杯接一杯的和同学喝酒,轮到她时,男人轻轻张口说了句话,语调含糊,旁人大多没听清,她却听得无比清楚。
“柏颂失明了。”
话语平静又带着可惜。
阮念瞬间红了眼眶。
很多东西都在那一天有了答案。
“柏颂很讨厌别人碰他手腕,大夏天都穿着长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庆南有一年秋天发了场大火,一个楼层都烧没了,死了好个人,据说就是柏颂转校前的那一年。”
“烧伤的疤很难看的,而且不好修复。你说柏颂那么讨厌和人来往,是不是因为他身上就有。”
“我前两天看到照片了,他妈妈脸上的疤坑坑洼洼,好恐怖,搞得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
所以,如果能成为医生。
是不是可以有机会和你再重逢。
室外温度超过三十。
离上菜还差一点时间,埋头玩游戏的沈星河突然就吵着闹着要吃冰棍,拽着李淑兰胳膊哼哼唧唧个不停。
“等下就吃饭了!”李淑兰小声警告他。
沈星河却依旧不依不饶:“楼下就是超市,我买了马上就回来。”
“不行。”李淑兰还是不同意:“你一个人下去我不放心。”
沈星河闷声出气,半晌把视线落到一边安静坐着的柏颂身上,连忙出声:“那让小柏老师陪我下去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