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在梁嘉树面前这么哭过,事实上,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这么恣意地大哭。在别人面前哭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周天这次一点也不想忍,一丁点都不行,她知道那一个个痛苦的疙瘩同时轰然崩开,再不复存在。
有双温暖手在轻抚她伶仃肩膀,她瘦到肩胛骨突出,膈着梁嘉树的眼,他只是不停抚着她肩膀,直到耸动的肩头慢慢松弛,慢慢平静下来。
“如果我早点说出来,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梁嘉树依旧是很勉强很勉强的那种笑容,周天把脸埋在他肩头,她攥着他一只手,很用力。
“我们和好吧,我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我高中时就非常喜欢你,除了你,我对谁都没感觉。你离开附中后,我一直想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周天捧住他近在咫尺的脸,泪水还未干,梁嘉树的面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今天来,不是想看你笑话,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她皱着鼻子,一脸的泪水,“我爱你,梁嘉树,我爱你。”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表白。
周天极为羞赧地垂了垂眼帘,并闭上眼睛,她已经在等他吻她了,无论他怎么对她都可以,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察觉到梁嘉树松开自己环住他的手,一点点挪开,他拉开和自己的距离,站了起来。
周天神色无比灰败,睁眼看向他。
他的无动于衷,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来的非常残忍。
“你不能这个时候,跟我说这种话。”梁嘉树避开她的目光,他痛苦说道,眉眼间是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态。
周天脸滚烫,她胡乱揩去泪水,按捺着心跳,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依旧带着点少女的矜持和骄傲:
“你都跟我道歉了,那我也道歉好了。对不起,我知道我说那些话很伤人,我……我不是真的想抛弃你,我就是,就是很气你。”
说完,故意绷起脸,问他:“梁嘉树,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周天,是你先不要我的,”他非常压抑地说道,“你不能这个时候突然说爱我。我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感到抱歉,和你玩弄感情,是两回事。”
周天脸色微微变白,她有点无措地看着他,说:“你不会原谅我了?是这个意思吗?”
“你不能在别人好不容易走出来一点时,跑来说这些。梁嘉树略显烦躁,他走到窗前,只留背影给她,独自看着远方的灯火,灯火映在他漆黑瞳仁里,忽明忽灭。
“你根本不知道别人怎么挣扎的,”他声音像随时都会熄灭,“当年,你说我令你恶心,你都不知道恶心这个词有多……有多让人难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离开附中,因为只有我消失了你才能正常学习。来北京后,我怕一直反思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差劲会让你如此反感厌恶。后来,你主动找我,我虽然犹豫过但还是陷进去,可是结果呢,你居然只是为了报复我,我对你来说,还是个令你恶心的存在。”
指甲深深扣在窗台,梁嘉树情不自禁摇头:
“我不能被人连续摧毁两次,再去信她第三次,我还有父母,我不能因为感情的事连尊严都不要了,让自己总处在一种抑郁情绪里。我也没有自信再承受一次欺骗,我怕自己真的会崩溃,没办法心理重建。”
一切都令人无比心碎。
周天脑袋一片空白,她很小声地问:“所以,你跟我说对不起,是为了跟我彻底告别?我再怎么道歉,都没用了,是吗?”
“有些事,不是对不起就能结束的,”梁嘉树深吸口气,“我没办法信任你,周天,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是你手下败将,我从没猜透过你的心事,我对你来说,从来都不重要。哪怕是我们在一起了,我还是觉得自己甚至比不上冯天赐张孝晨,你更信任他们。你想听真话吗?真话就是,你说爱我的时候我只觉得很烦,不知道你又想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周天虚弱摇头,她被梁嘉树给的难堪逼到毫无退路,但竟还会本能解释,“真的不是这样。”她苦涩地扯了下嘴角,“我,我的初吻初夜都是你的,我没跟任何异性有过亲密接触。如果我不信任你,我为什么要把身体交给你呢?”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了,只能难堪地说起这些。
“你是怪我没把炒河粉卖给你吗?”周天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她把很久远的小事准确翻出来,“那回,是有个大叔眼巴巴看我们卖炒河粉,他没钱了,剩最后一份,我跟妈妈请他吃了,不是故意不卖给你。还是说,你觉得我高中就抽烟我不是什么好孩子?我那天只不过觉得有点沉闷问张孝晨要了一支烟玩儿,正好被你看见,我是心胸不够宽广爱跟你生气,但我真的不是道德败坏那种人……”她一口气说完,人非常茫然,我为什么要啰嗦这些有的没的?
她真蠢,梁嘉树拒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周天僵笑了下,她低下头,很机械地从包里拿出个小铁盒,走到他跟前,他还是背对着她,只有一张看不清楚情绪的脸映在玻璃上。
“高一那个暑假就想送你的礼物,我自己做的。”她把铁盒轻轻放他手边,抿了下头发,“那次因为你问我爸爸是不是酒驾,我很生气,就把礼物扔垃圾桶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爱记仇小心眼,不过跟你在一起我都没送过你什么,这个你就收下吧,如果你不喜欢,”她深深提口气,“随便你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