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淡淡点头,道:“托将军的福,陛下安好,只是前段日子陛下远征北境,陛下坐镇后方,既要周全调配,又要关心战事,难免有些操劳过度,因而才需要多多休息。”
托他的福?
医官句句不离宁霁玉之辛苦,讽刺意味明显,好似他的逃走是多么令人心寒的背叛之事,
陆柒双手紧握成拳,心中颇为不悦,但面上依旧不显,勉强忍耐下来,假笑一声,和和气气地将人送走。
“真没意思。”陆柒烦躁地合上了面前的奏章,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窗外。
他这时才发现,原来在这个冥主日日坐着的椅子上,只消一抬起头来,就能看见不远处的东暖阁,整个冥王宫上下唯一一处非是墨色的鎏金殿宇,在盈盈月光下熠熠生辉。
东暖阁,又是东暖阁!
“嘭”的一声脆响将陆柒从炙烤着他的神志的疯狂嫉妒中唤醒,陆柒恍然低头,就见桌案上那方墨玉砚台,已然碎成两半。
“陆将军,此处可需要小人收拾一二?”听见了屋内的响动,阿平自门外进来,恭敬地询问道。
陆将军,怎么还是陆将军,怎么这位陆将军就当真无处不在了么?
陆柒的呼吸急促起来,但好歹还记得此处并非只有他一人,淡淡道:“不必,你下去便是。”
阿平抿了抿唇,犹豫道:“陆将军当真不去、不去……”
陆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去什么?”
“不去与陛下说个明白么?”见陆柒神色还算正常,阿平大着胆子道,“陛下的心意您还不知么,至于您的心意……”
他又不说话了,目光歉疚地望向陆柒。
陆柒自然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宁霁玉待他的真心昭然若揭,而他待宁霁玉却不过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在外人眼里,竟都是这样想的吗?
那他的寄人篱下与他失去的自由,以及身为乾元却被迫打上的标记和枷锁,那些又算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陛下他究竟为何要拘我于此。”陆柒冷漠道。
还没等阿平想出个借口来,陆柒便轻笑一声,面上的冷肃之意恍若冰雪消融。
“罢了,我不过随口问问,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行了,我的折子也批得差不多了,你便陪我去看看陛下吧。”
从书房到冥主的寝宫,约莫还有走上一盏茶的工服,陆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风格迥异的东暖阁望去,在接近东暖阁之时,他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连带着血液都微微翻涌。
陆柒眸色一深。
这东暖阁内的秘密,他必要弄清楚才是。
冥主寝殿之外,仍缭绕着浓郁药香,屋外的守卫比之先前森严许多,见陆柒来了,那守卫也只恭恭敬敬地请他离开。
那守在大门正前的侍卫名唤谢五,是禁卫军中地位颇高的副统领,但到底被陆柒压着一头,如今自己被拒之门外,而他竟能守在此处,难免不叫陆柒心中不快。
“谢五,本将军乃是宫中禁卫军统领,是你的直属上司,宫中有何处不能去得,你有何德何能,竟敢拦我?”顾忌着宁霁玉可能在睡,陆柒只敢压低了嗓子与他对峙。
“陆将军虽是宫中禁卫军统领,但吾辈禁卫军,自然是以陛下之令为先,陛下所令,不敢不从。如今乃陛下歇息时分,陆将军身为外臣,无诏不得入内。”谢五不卑不亢道。
“好,好一个不敢不从,谢统领倒是忠心耿耿。”陆柒冷笑一声,示意跟在他身后的阿平去通报一声。
阿平颇不赞同地看了谢五一眼,转向守在宫外的另一侍者,道:“阿然,麻烦你进去看看,陛下如今可是醒了。”
阿然面露为难的神色,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非是我等不愿放将军进去,实是陛下身子不爽,眼下谁都不想见,这才将我们都打发了出来守门,只剩阿平一个好歹还留在里头呢。”
阿平还要再问,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出来的阿平皱眉道:“陛下正头疼呢,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陆、陆将军?”
陆柒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陛下可是醒了?那便与他说,臣陆柒有急事要奏,须得立即面见陛下。”
阿元正要阻拦,里头忽而传来宁霁玉虚弱但平静的嗓音:“国事为重,陆将军请进吧。”
阿元深深看了陆柒一眼,方道:“既如此,陆将军请跟我来。”
随后他又压低声音道:“陛下尚在病中,烦请将军,谨言慎行。”
屋内熏着浓郁的香料,但依旧遮不住那弥散的药味。
陆柒略一皱眉,据他所知,宁霁玉平日里从不用香,怎得此刻伤重卧床,还熏得这样浓烈?
“听闻陆将军有事要奏,不知又是何事如此急迫,还得挑吾将要就寝之时?”
榻上,冥主身着一袭玄色亵衣,盖着厚实的衾被,面色惨白难掩虚弱,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陛下可好?”陆柒轻声道。
“国事紧急,将军有话直说便是。”宁霁玉神色冰冷,语气漠然,仿佛陆柒当真只是来办一件公事。
第25章 (倒v结束)
“陛下非得这样吗?”陆柒远远地隔着帘子望向榻上的宁霁玉, 并不过分上前,保持着身为人臣当有的距离,并不过分僭越, 但目光却隐含了一丝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