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的灯光映在墙面和雪地上,静谧得无人打搅。
便利店里空无一人,空调暖风开得不够足,像是只在半空浅浅地浮了一层,无法给予任何走进去的人以温暖。
这是一家无人便利店,津行止无须遮掩。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买了几样殷染喜欢吃的东西,转身回家。
雪花均匀地撒下,像是在他肩头铺了一层薄薄的羊绒毯。
津行止走进家门,站在被他锁死的房间门口,轻声道:“阿染,我能进来吗?”
房间里毫无回应。
津行止敲了敲门,试图引起屋里人的注意:“刚才我是不是太用力了些?嘴还疼吗?”
说着,津行止摇动手上的塑料袋,袋子哗啦啦地发出声响,在静谧的房屋里显得违和。
“给你买了点你爱吃的,我们好好谈谈行吗?你要是生气,大不了我让你随便咬,行吗?”
见里面还是没反应,津行止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却听见了一阵异常的风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蔓上心头,津行止猛地拍了几下门板,在得不到回应后快速用钥匙打开房门。
一阵对流风吹过,让原本就凉透了的房间又寒了几分。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从窗外飘进的雪花在不遗余力地向津行止扑来。
看着窗口被破坏的锁,那些未深究过的信息迅速在他脑中炸开。
他想起了那时广播室里殷染手上的血渍,想起了殷允疯癫的消息,想起了搬家时箱角上找不出来源的血迹,想起了殷染最近过低的体温,加上眼前支离破碎的窗锁……
一个令他感觉有些荒唐的推论骤而浮现于脑海——殷染一直处于半血族的状态,却始终瞒着他。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铃声,那是殷染遗落下的手机发出的声音。
津行止霍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他有些印象,是殷染的助理。
“殷总,抱歉打扰。给您打电话是因为制作方来电,询问下午给您送来的那件工艺品能不能外借展览,他们似乎有点着急,想立刻得到回复。”
津行止压低声音,问道:“什么工艺品?”
似乎是觉得声音不太对,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短暂地犹豫后,还是如实答道:“就是您月余前定做的那把银刀。”
听筒里传来的“银刀”两字化作锋刃,破开津行止的记忆。
回忆之书残忍地摊开书页,将殷染当时的话分毫不差地浮现在津行止的脑海。
“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做一把银刀送给你。如果我始终不死不灭,你就在自己快死之前,在我这扎一刀。”
想起自己问殷染回去方式时他的停顿,津行止心头一震。
他挂断电话,手上的东西如同被拴上了巨石,砰地坠地。
塑料袋里的巧克力滚出,金箔纸和冰冷的地板摩擦出的声响被残忍地吞噬在风声里。
津行止退后半步,想起两人刚才激烈的争吵。
他兀自摇着头,他绝不相信这么久以来的一切都是假象,也绝对不相信殷染会离他而去。
殷染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和他说,一定是这样……
他要找到殷染,他必须马上找到殷染。
想到这,津行止径直冲出房间。他的脚步太过匆忙,险些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打开大门,津行止毫不犹豫地投身于刺骨的寒风中,可下一秒,他却驻足在茫茫大雪中。
这世界很小,小到能让津行止与殷染相逢。可这世界却又很大,大到津行止根本不知道殷染会去哪儿。
那种空洞和茫然感拉扯着津行止的心脏,让他几近窒息。
就在这时,津行止颈间忽然一热。而那里,正是殷染很早之前给他种下的血契的位置。
那血契像是有灵性一般,试图用温感的变化给他指引方向。
津行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用双手捂住脖子,生怕那点仅有的热意突然散去。
他沿着血契的指引,向右手边狂奔而去,他的双脚踩在松软的雪里,留下两排深深的印记。
“殷染,”津行止的话被淹没在风里,“等我。”
·
殷染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属于他的那份灯火。
他怕只要再看一眼,自己就会忍不住停下脚步。
津行止已经亲眼见过父母死在他面前,不能再让他见到自己也死在他面前。
就让他认为自己自私地离开了也没什么不好,无论他是恨还是怨,那些情绪终有被遗忘的一天。
等到那时候,津行止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
他苦笑着,加快了速度。
大雪遮蔽了视线,半米外根本分不清看到的是人是物。
这里是一片荒地,之前他考察地皮的时候曾经路过。
此刻,原本枯败的枝叶草木已经被雪覆盖,只剩白皑皑的一片。偶有几枝长枝,孤独地支在雪地里,显得格格不入。
殷染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和大雪遮蔽了原本属于月亮的位置,让他分不清现在的时间。
片刻后,他垂眸从怀里拿出那份拼得歪歪扭扭的曲谱。
他爱惜地摩挲着,依着曲调小声哼唱,回味着津行止给他弹的那最后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