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娘病了,兄弟姐妹失踪了,爹也在他穿来这个世界的一月前没了,他被裹挟着跟灾民一路逃难,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即便那天没有被大风刮走、被林扬爷爷捡到,他也活不下去了。
受灾的地方越来越多,到处都没吃没喝,而他这种没有依靠的小孩子,除了死还能有什么出路。
所以,睁眼就看到的林扬无疑是他最感激的,即使知道救他的是爷爷后,他还是最最喜欢林扬,尤其他还给他带来了各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教他读书认字,给他讲故事念小人书,还给他听广播放电视。
短短几天的相处像是一道彩色光照亮了他贫瘠困苦12年的灰败人生。
崇敬,仰慕,感激还有喜欢,揉和在一起简直比令人恐惧的饥饿还要让他深刻,再加上多年的相处,即便林扬身上的英雄光环早已不在,文竹也再难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
他愿意也十分欣喜能跟这样一个平凡普通的男人在一起,这个男人身上有很多小毛病,但自己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人。
除了来历特殊,他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但就像他对林扬的滤镜一样,觉得林扬读不了大学是受他跟家庭拖累,林扬也时常害怕他是因为爷爷的口头一说才跟他在一起。
在林扬眼里,文竹聪明伶俐又清俊,要是能从小在这边读书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走出这个山旮旯,拥有一个好的未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文竹自己并不羡慕,他不是这边土生土长的人,能侥幸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幸运了,他很满足也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倦鸟归巢,夕阳的余晖照在屋顶印下一室温馨,文竹做好饭后,就站在山头上大声招呼山下的爷三归家:“吃饭了,快点回来!”
声音在悠远的山林里传来回响:回来~~~
“知道了,你不用再下来,我们马上回去。”林扬同样扯着嗓回答,略有些心疼说:“打个电话叫我就成了,叫那么大声,嗓子疼不疼啊。”
从文竹怀了双胞胎后,林扬就很少让他干重活了。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只知道吃饱喝足、没病没灾就是身体健康,农村人也不会没事上医院,又是十几二十郎当的年轻人,所以他并不知道文竹的身体有亏损,直到他怀孕,各种各样的检查做下来后,才知道文竹的身体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那一段怀孕的日子,林扬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悸。
遗族人不论男女都能生育,但文竹身体底子差,怀的还是双胎,简直不能让他更煎熬。
他还特地找医生打听,能不能把孩子拿掉,医生很明确的告诉他,也是因为文竹身体不好的原因,打胎同样有很大的风险,而且,即使成功,文竹以后也不能再怀孕,所以他建议他们保胎。
而那一段保胎的日子,林扬永远不想再经历一回。别人家生个孩子是爸爸妈妈全家一起长肉,他跟文竹则是刷刷的掉称。
文竹好歹后期胃口好了,体重蹭蹭上涨,他却继续以每个月1斤多的速度持续下跌,直到孩子生完6个月后,他的体重才恢复稳定,但是比起一年半以前整个人瘦了二十多斤。
家里没有老人帮衬,怀孕、生孩子,养孩子,整整两年两个人完全腾不出手来干活,不过也幸亏家里种的是果树,两口子又是勤快的,前期的底子打得十分好,少几次修枝,肥料不撒、药水不打影响虽有,但还在承受的范围。
果树没多大损伤,损伤严重的是两人的收入,果树照样挂果,两人却腾不手来摘,而他们村找人手向来就比别的村子困难。
更何况,都是附近的村子,谁家没有种果树,都在忙自家的收成。
等林扬找到人手进村摘果,他家漫山遍野的柿子、柚子、板栗基本全部打了水漂,能收回来的不到三成。
换句话说,从怀孕到生两个孩子养到两岁,差不到掏空了林扬跟文竹两人十年的积蓄,两人又回到了当初一穷二白的地步。
不过再难也难不过当初,现在房子盖好了,车也有,果树基本长成,只要没有啥大灾大难,两人又是正当壮年,手脚勤快点,这小日子绝对会越过越有滋味儿。
文竹抄小路很快从山坡上下来,迅速将两个孩子从林子旮旯扒拉出来后,一手拖一个,准备回家。
唉,身上这脏的,他都不想说,还有上学好好的衣服,现在又全部被刮扯的到处是线头。
人家孩子的衣服出去滚一圈顶多脏,但洗干净了能穿到孩子身量穿不下,他们家的则是与众不同,哪一件衣服穿不了绝对不是因为孩子长大,而是已经烂成了抹布条。
忍了又忍,文竹觉得气还是要撒出来才好,
“啪!啪!啪!你们看你们这衣服,坏的不成样,说过多少次了,回家再出门要换衣服,耳朵呢,是不是都被吃掉了。”
声音清脆,绝对没有打任何折扣。
“大爸爸!大爸爸!”兄弟两不敢躲,只能向爸爸求救。
林扬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打吧,打吧,随便打,反正挨两下也打不坏,他提着背篓又走远了一点,免得殃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