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到一半,秦霜华突然举酒,向贺兰桀道:“莺眠是独女,自小让老身与她父亲惯坏了,性格散漫还有些骄纵,常有不讲道理的时候,亏得圣人秉性温和,能有容人之量,莺眠交给你,我与她九泉之下的父亲是千百放心。”
好好地,怎么开始痛贬自己了?崔莺眠明眸瞪得滚圆,目光问母亲要说法,却被母亲秦氏瞪了回来,她声气不敢出,别提多郁闷。
贺兰桀的手在桌下握了一下她的腕,安抚着,脸上客气地失笑回道:“哪里,静女其姝,温柔美貌,娶妻莺眠是存恤的福分。”
秦霜华也点点头,下颌微抬向贺兰桀掌中的酒樽,“喝吧。”
其实这一满樽,贺兰桀还有点为难。并不是他酒量不行,他的酒量早在这几年锻炼得千杯难醉,也只是近来重伤初愈开始养身了,太医交代了谢绝喝酒。但因为是岳母斟的一杯,不得推辞,心道也许只饮一点不大有妨碍,便仰头要喝。
一只素手从旁伸出,将他手里的酒樽夺了下来,贺兰桀诧异偏头,崔莺眠握着那酒樽,柳叶眉微弯:“娘,你就别为难存恤,他不能喝。”
未免扫兴,在男人激动地注目之中,安慰地也摸了摸他的手,“我喝。”
说完,她仰头将酒喝了,一滴不剩。
秦霜华也知道贺兰桀前些时日重病,没打算真让他喝酒,但这也正让自己看明白女婿对女儿的珍重之处,缓缓笑道:“喝茶吧。”
“嗯。”
贺兰桀自己斟了茶,以茶当酒,与秦氏碰盏。
筵席过后,崔莺眠带贺兰桀步入自己曾经的闺房。
母亲的记忆还是很好,将这里打理出来之后,与从前并无二致。
坐在那张柔软的床上,崔莺眠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他,有点儿手足无措,仿佛双手双脚都不知往哪里摆动,她眨眼道:“你怎么了?”
好像兴致缺缺的样子。
贺兰桀道:“你带别人来过吗?”
崔莺眠一怔,随即摇摇头:“你想什么,这里是我的闺房,外人怎么可能进来!”
说罢她从床上跳起来,走到他面前,一指头戳他脑门:“你最近是不是醋成精了?”
铁定是因为萧子初。
明天一块儿去见他,把话说穿了大家都好!
贺兰桀暗道自己多心,连忙道:“眠眠我错了,你别恼我。我真是——”
他一拍脑门,懊恼地嘟囔自己破嘴。
崔莺眠樱唇微扬,此时因为薄酒浅醉,些微的醉意上涌,酒晕潮红,羞娥凝绿,一笑粲然生光。令他有些看痴了去,崔莺眠握住他两只手,柔软的身子朝他倚了过去,怕嫌不够,放开手切实地搂住他的窄而精瘦的腰,变成一个旖旎的拥抱。
“就觉得,你吃醋还挺可爱的。”崔莺眠闭上眼睛,靠在他胸膛上闷闷地嘲笑他。
吃醋?可爱?他都快酸死了!
贺兰桀又不高兴了:“眠眠,你有没有为我吃过醋?”
“这个……”
她仔细想了想,还真——
“没有。”
在他脸色黑得快要变成锅底之前,崔莺眠笑道:“因为你都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啊。”
他总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可能埋伏下来的麻烦解决掉,尽可能地连异性的宫人都不要有,目不斜视,还深受太后教诲谙熟各种争宠手段,让别人一点毫无施展拳脚的余地。除了来找她,其余的时间他日理万机,哪有空与美人红袖添香发展奸情?
所以,她连吃醋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吃醋也只是漫长的日子里,那点有趣的调味剂,过满则溢,他一个人吃醋就好了,她可不会再白白地添上这许多麻烦。
这样的拥抱持续了不太久,被哄得心花怒放的男人,有点按捺不住,双臂环住她,低头看了她明艳的脸庞半晌,一口咬住了她的红唇,犹如品尝最甜美的甘果,由浅入深,极有耐心,崔莺眠婉然迎就,将贺兰桀越搂越紧。
两人双双跌入罗帐,木床吱呀一声,发出长长的抗议声。
但被纠缠的吻声和凌乱的呼吸所湮没。
衣裳半褪,空门大露之际。
崔莺眠伸手将他脑袋推开少许,亲吻中止片刻,她凝定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唤你存恤?”
他刚才有多高兴,她看见了。
如果他喜欢,她会一直这样唤他。
贺兰桀忙着吻她,低头道:“现在,我喜欢你唤我圣人。”
她嘤咛喊他圣人。
他则对她干着禽兽不如的事。
禁忌而快乐。
……
在崔府待到天黑,两人才施施然整理好后事,像干了坏事一样,瞒着别人偷偷从侧门出去。
路过那棵老歪脖树时,崔莺眠脚步蓦地停顿住,贺兰桀也随她停下来,问她怎么了,崔莺眠看向那蓊蓊郁郁,已经焕发春天勃勃的生机的老树,扭头唤道:“贺兰桀!”
她笑颊灿烂地指着那里:“有一只纸鸢,有一天飞到我们家来了!”
他闻言一滞,俊脸爬上蛛丝般的淡淡红云。
崔莺眠大笑着朝他跳了上去,怕她跌倒,贺兰桀伸手接过她,抱她在怀,“都是孩子母亲了,还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