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进门,还未开口,自己娘便冲了上来,“好啊,李挽,你姐姐只不过是要定两件衣服你都不给钱,你是不是把钱全部都藏起来了!你是不是看你爹病了管不了你了,就欺负我和你姐姐,天啊,我怎么养了个这么不孝的儿子,作孽啊……”
刘翠花越骂越起劲,唾沫直飞,最后直接坐在了堂屋门槛上干嚎。
李挽站在一旁,身形半隐在黑暗中。
柳枝见李挽默不作声,偷偷觑了一眼,却发现李挽一脸的平静,在夜色中甚至有点诡异。
李挽上辈子在父母无休止的吵架中长大,一个嗜酒,一个好赌,一个今日出去夜不归宿,那另一个就报复性地出去卖,无休止的循环往复,家中没有任何一件易碎品能保留下来。
她十八岁自己迁了户口出去时,家中的电视机都还保留着她八岁时家中两人吵架时砸破的模样。
她不明白,既不明白前世的父母,也不明白刘翠花。
家中没有儿子,刘翠花怕丈夫李大柱不满,偷偷将李挽当做男儿养着,可既然生了她又养着她,为何却又对她如此这般?
不知什么时候,李玉也跑了出来,挥手就想要向李挽的脸上招呼,但一对上李挽的眼睛后又瑟瑟缩了回去。
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弟弟真是邪门,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像没有底一样。
一看自己娘还在门口干嚎,干脆自己也坐在了门槛上,跟着一起嚎,他李挽今天要是不给钱,就别想好了。
李挽被吵的脑子发胀,思绪却异常清晰。
她知道,她现在要做的是立马收拾了包袱扔下这些烂摊子离开这里。
前世里无拘无束的独居生活才是适合他的生活。
屋内传来的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把她惊醒了过来。
李挽越过二人赶忙进了屋内,屋里到处弥漫着药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里屋床上,李大柱嘴上一片干裂,嗓子也隐隐发痛,只止不住的咳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难受间,忽感到一股温水放到了他嘴边。
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缓过劲来,睁开肿胀的双眼,眼前穿着青色长袍的俊俏少年端着水碗问,“爹,好点了吗?”
耳边还有外头那俩人的嚎叫,李大柱心里真是惋惜到心口都在疼,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偏生是个女娃,只是个女娃也就罢了,还是他婆娘抱地别人家的孩子。
外头那个再蠢再笨,可也是自己亲闺女,回头招个上门女婿,生个孩子跟着这边姓,也算是他老李家的根了。
只眼看着他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只怕是撑不过去了,刘翠花也是个蠢的,这李挽万一要是发现了自己不是亲生的,和家里离了心,她们娘俩恐怕过不了几日就能把家产败光。
得赶快给玉儿相看了,回头玉儿生了孩子,交给李挽养着,这样也就不怕上门女婿起了歪心了。
不过这李挽虽是个重情义的,也还是得注意点稳住才行。
看见李大柱摇头后,李挽将水碗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拿过一边的垫子放在李大柱背后撑住,才开始仔细说今日里金铺的状况,大到有谁谁谁来买了哪件纯金首饰,小到卖出去了几颗碎珠。
自从她接手金铺的这两个月来,李大柱便每日都要她这样事无巨细的汇报一遍。
李挽只以为他是放心不下,虽觉得没必要,但还是也还是耐下心来讲了一遍。
李大柱微阖着眼睛,每听一句心里都更复杂一点,他自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但好歹折腾了大半辈子,也有点看人的眼光,李挽这接触金铺生意的时间不长,但眼光却很是独特,每次看上的款式最后卖的都不错,金铺在他手里,这两个月收入都翻了几番。
他从枕头下摸出了块碎银交到李挽手中,说一句喘三声,“这个你拿去,给自己也置办身棉衣,天气冷了,多注意些身体,你姐姐和你娘俩人是没吃过什么苦,性子任性了点,你是个男儿,多让着她俩点。”
“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现在就放心不下你们娘仨,你姐姐这性子,嫁到别人家怕是要吃亏,我想着你也多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愿意上门的,等有了孩子,你帮忙照看几分,要不然由着你姐姐,怕是孩子性子都要养歪了……”
碎银子上还带着温热,但到了李挽冰凉的手心后瞬间就冷了下来。
出了门后,李挽径直把碎银子丢给了还在鬼哭狼嚎的母女二人。
她今日没用什么午饭,这会儿又没用晚饭,胃部一直抽搐了个不停,却又没有丝毫饥饿感,反倒阵阵反胃想吐。
院子里空荡荡的,墙角处一块废弃的秋千板上爬满了蜘蛛纹。
李玉六七岁时看到别人家孩子玩秋千,回家闹着也要,刘翠花便请了个木匠在这小院子里也做了个,李玉欢喜得恨不得不停歇地坐在上面,刘翠花就坐在门槛上一边绣花一边看着她玩。
李挽忘记自己当时在哪里了,她那时刚刚穿越过来,前一刻还在大都市里看着城市的灯光,下一刻就成了李家五岁的小儿子。
陌生的环境倒是没有带给她惶恐不安,她只是陡然间又重新有了家人,不知如何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