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前面是台阶。”阮平朝平静的回答,紧接着从她手里抽出脚往下走去。
底下隐隐约约出现一丝亮光,顺着亮光看, 这密室的模样已经初见端倪,他身体整个舒展开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身后二人也已经来到台阶前面。
底下幽幽的亮光映上来, 只能看见阶梯, 却看不见阶梯的尽头, 仿佛这条向下的路深不见底。
尹湉湉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她扯扯阮平朝的衣袖:“要不我先下去, 下面没问题我再叫你们。”
她不想连累别人, 哪怕那个人是阮承佑。
听了这话,他的脸色变得难看:“尹姑娘替我出头的时候已经够多了, 也到我还你一回的时候。”
说罢,他甩开她的手, 阔步走在了最前头。
气也不是真的气, 不过这诡异的环境实在叫人心里没有底,情绪也跟着起伏起来。
她还是把自己当成外人, 这让他实在不高兴。
“哎,阮承佑,你怎么那么小气,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尹湉湉在后面解释, 紧跟着追了上去。
最后的金宝颇有一种二人视他为无物的感觉,罢了罢了,要知道刚才自己也跟银宝一样等在外面就好了。
台阶的确很长,可也不是没有尽头,眼见着底下的亮光越来越清晰,阮平朝意识到,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地方。
身后尹湉湉还在念念叨叨:“阮承佑,我最近发现你越来越爱使小性儿了,像个小丫头,你……”她低着头跟着前面的人走,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身前的阮平朝一把给搂到了怀里,目野之处突然就变得一片漆黑。
“阮承佑,你干嘛!”她吓了一跳,声音隐在他的胸膛里,碰上他蓬勃跳跃的心跳,闷闷地搅在一起却有回声。
身后金宝没准备也撞到她身上,然后很突然的惊呼了一声。
尹湉湉急了,她使劲儿挣扎,想从阮平朝的怀抱里挣脱出去。
可对方一双手臂似铁一样将她箍的死死地,一动也不肯动。
“到底怎么了?你让我看看。”尹湉湉越来越急,声音里也带出一丝哭腔来。
阮平朝从没见过她哭,这个小丫头哪怕难过也都是理直气壮的,他心疼起来,声音也开始颤抖:“湉湉,你别哭,你别哭。”
他叫了她湉湉,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尹湉湉哭的更加厉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眼睛疼的厉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流。
“阮承佑,你松开我,我答应你,我不哭。”
又过了一会儿,她竟然冷静下来,泪水还是流,可声音却异常的冷静,像是见惯了风雨的大姑娘。
阮平朝的心疼的要命,缓缓松开抱着她的手臂,将她从怀里放出来。
亮光一点点的充斥到她的视野里,密室里的一切顿时就清晰起来。
是一间极大的密室,甚至比地面上那个祠堂还大出不少来。
四壁都点着长明灯,尽管亮度一般,但却也清晰的映出整个密室的轮廓来。
尹湉湉细细的看,密室的中央有一个石台,上面摆一个陶制的人像,面目清晰,像是个中年男人,他穿一身道袍,双手掐诀呈打坐姿态。
看样子这就是外面传的所谓郝家祖上那位得道成仙的仙师了。
陶像下面摆着供桌,而供桌两头则排了两列十二个少女。
十二个少女。
是少女,皮肤雪白,眉目都带着春光,穿着各式衣裙彩纱,姿势各有不同的坐立在陶像两侧。
她一眼便看见了姐姐。
尹娇娇穿一件月白色纱衣端坐在那里,她双目紧紧地闭着,秀发飘在腰际,似乎只是睡着了。
阮平朝也是一眼便看出那是尹娇娇了,姐妹二人极其相似的眉眼,只是姐姐显得更加端庄秀美,只是,如今她身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主子,尹姑娘的姐姐……”金宝小声询问。
他不能理解,尹姑娘的姐姐死后是如何保持尸身可以不腐不坏,又栩栩如生。
“是灌了水银的。”阮平朝解释道。
自前几朝起就已经有皇陵里用水银浇灌活人给帝王陪葬的传统,阮平朝也只是听过并未见过,可此时,面前栩栩如生的十二个少女却在摆明的告诉他,如今竟然也有用活人灌水银的极恶之行。
他恨得牙根痒痒,觉得郝家全家都该给这些年轻的生命陪葬。
可眼神掠过尹姑娘,他那一瞬间的愤怒又变回了心疼,他想了无数种结果,却也没有想过,她的姐姐竟然是叫人活着给灌了水银,而这残忍的一幕又是这么清晰的落入她的眼中。
这让人实在太难接受了。
看样子端王府上那个下人要么没说真话,要么知道的事情并不是全部。
他此刻没有情绪想那么多,只静静地盯着尹湉湉,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不留神做出什么傻事。
可尹湉湉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她突然也不哭了,也不闹了,只是慢慢地朝着她姐姐的方向走过去。
她走得很慢,脚步很轻,阮平朝有一瞬间觉得她飘飘荡荡像是一朵浮萍。
只见她蹲在了尹娇娇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摸了摸她的脸颊,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