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羡南常常怕有一天叶绯跟他说再见,然后第二天不告而别,他不想听再见,这两个字好像意味着真的不再见了。
不说再见,好像永远都可以再见到。
他自知自己也并不是多么完美,这皑皑雪意劝退多少人,唯有她天不怕地不怕,要跟他一起取暖。
于是原本有些狼狈的小女孩跟在他身边,他也愿意毫无底线的哄着她,圣洁的雪融,原来又是满山盈盈春水,让她变的明媚漂亮。
他说雪山那么多,怎么偏偏选这一座?
她在浮华瑰丽的夜色中,周围人那么多,那么吵闹,她视线寻了一圈,却能准确地落在他身上。
他这样冷冽的雪山,也竟然会为她汹涌。
受伤的鸟是不会活在雪山上的,他却也只盼着这只鸟去看千山万水,去经历该要经历的旅途,她愿意回来,大概也是他唯一的一点愿望。
他不相信爱,却独独在她眼中看到风起云涌后仍然坚定的爱意。
她相信爱,却总不相信像她这样平庸的人会被爱,于是黎羡南事事呵护着她,怎么会呢,绯绯是独一无二的,绯绯值得被爱。
好像两个在这样冷冽的隆冬天里,互相温暖的人。
叶绯那天睡在小西郊,熬了半宿,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房子是完全复刻了西郊,连点燃的熏香都是西郊的味道。
这是叶绯来到港城睡的第一个踏实觉。
她甚至不知道凌晨时分,在黎明降临前,一架飞机落地,黎羡南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也没顾上休息,匆匆从机场赶往这里。
小西郊的灯亮着,他最喜欢的那几条红龙在池水中慢悠悠地游着。
他放轻脚步推门进来,餐厅里还没有收拾,花艺摆台上的花朵仍然热烈的绽放着。
厨房里单独温着一份晚餐。
好似她的那点小心思,怀揣着一点希望,在这等着他。
黎羡南上楼,推开门,叶绯还在睡着,身上的衣服都没换。
黎羡南走过去,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绯绯,生日快乐,”他低笑,不忍吵醒她,压低声音说,“终于也算是赶过来,亲口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了。”
赵西湄起来上厕所,下楼的时候,见到坐在那儿吃夜宵的人,仿佛撞了鬼。
黎羡南的大衣搭在椅子上,风尘仆仆。
他看见了赵西湄,示意她噤声,“别出声,叶绯睡得浅。”
叶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下午了。
赵西湄和薛如意给她微信留言,说先回去了,让她好好休息。
叶绯揉揉眼睛,总觉得空气中隐约有些淡淡的木质的味道,坚实沉稳,好像还有一些烟草味。
她从床上坐起来,蓦地看见了床头多了个盒子,仿佛礼物。
她心跳剧烈起来,拆开礼物盒子,里面放着一瓶香水,是某个知名的香水品牌,但那款香水知名度并不高。
盒子上绘着一株蕨类植物,打开,是一瓶黑色瓶身的香水,很重的颜色。
她也看到手机上多了一条微信留言,是黎羡南发来的语音——
“我们绯绯不是以前问我用的什么香水,我从燕京给你捎来了,你悠着点儿用,用完咱们就见面了,”他低笑一声,“最近有点忙,时间不多。”
这条语音只有十几秒,隐约还能听到飞机的轰鸣声,有空姐在提示请关机。
然后还有第二条微信语音,短短的五秒。
叶绯慢慢点开——
“叶绯,我爱你。”
正儿八经地叫她名字,也是他第一次说这三个字。
那天下午,叶绯坐在床上,眼泪滚下来,她平静如死水的生活里,他让她哗然翻腾。
予她心安,予她心动。
那天小西郊外面停着一辆鲜花保温车,叶绯下楼,看见几个男人正在更换绣球花。
她很少来这里,那时总觉得这里有些远,也觉得黎羡南不会过来。
她鬼使神差问那人,“绣球花,几天就换一次吗?”
“对啊,冬天换得快,最多四天就要换的,夏天可以久一些,不过您是这儿的女主人?”
“还有别人来吗?”
“我们每个月都过来换四五次,每个月都见着一个男人在这儿等着,挺高的,他每个月都过来,不知道具体几号来,不过待不了太久他就得回去,是燕京人吧?”
叶绯呆愣住,“每个月都来?”
“对啊,每个月都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那天叶绯跑回去,给黎羡南打电话,打了好几通,他似乎在忙,前面都没接,过了一会柯棋给她拨过来,说黎先生在开会,帮她叫一下。
叶绯以前就不爱打扰他工作。
那天破天荒,在一场枯燥无聊的会议上,黎羡南像个逃课的孩子,去了会议室的休息间接听。
“黎羡南,”她忍着声音说,“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了?”
无端的,很相信。
“哪儿有啊,我哪儿敢背着你做什么。”他笑,声调听着也有些疲倦。
好像那年除夕,他忍着笑故作正经说,哪儿敢啊,哪儿敢算计我们绯绯。
话是这样说,车子却往另一个方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