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都是这偌大燕京城里寸土寸金的地,只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叶绯拖着箱子循着找过来,前几天已经来看过几次。
叶绯站在寒风里敲了半天门,里面终于磨蹭着来开门了,一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花白的短发,精干,但冷漠。
“不是说好五点到?都五点十五了。”老太太开了门又拄着拐杖回去。
“路上堵车。”
“下不为例。”老太拄着拐,停在院子中间,拿拐杖指着——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四合院,“口”字形的一进院,木头大门,五六平的院子,铺着青灰色的地砖。北面三间屋,正厅,两边二室是卧室,东西厢房分别是厨房和杂物间。
“你在北面右手边那间屋,跟你说好,我早上五点就起,晚上七点睡,你呢早回来,声音小点,严禁往家带人,我的客厅厨房都不许用,你就回来睡觉就成,白天你要是在家,也只许在你房间和院子里呆着,这厕所要是坏了,你就去外面公厕,我可不包你的水电费,你得另外给我。”
“行。”
叶绯答应,老太把钥匙递给她,“收拾收拾睡去吧。”
叶绯抿抿唇,老太太拄着拐杖回房间。
叶绯提着行李箱去右边开锁,房间里还真是空荡荡,没暖气,就一床一桌子,好歹铺着上世纪的地砖,房间周正,还是老式的窗户。
她买了被褥和电热毯,她东西也很少,麻溜收拾了,房间有点寒酸,但也总归在偌大的燕京城有了一席之地。
其实搬出来是迫不得已,不想宿舍的关系因为她而不合,她需要钱,所以周末和平时有空就去做兼职,什么都做,免不了早睡早起,舍友浅眠,每次都故意摔东西摆脸色。
薛如意有几回跟舍友吵起来护着她,叶绯很难受,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自己搬出去,或许能终止这僵硬的宿舍关系。
燕京房价贵到要死,找到几个便宜的,要么远,要么是违规格子间,哪天一查准出事那种,绝望之际,看见了槐三胡同口贴着的租房告示,毛笔字写的,说是四合院租一间,就是赵老太这。
当时也以为是骗子,那天特意挑了个周日白天过来,赵老太在院子里坐着喝茶,睨了她一眼,冷冷淡淡,说两千块钱不包水电,房间确实很寒碜。
旁边那老太太拉着她说,“赵老太脾气差,儿女都不来往,租房子还是我们劝她搭个伴,你多担待,赵老太人不坏,年轻的时候也是读过书的文化人。”
叶绯当时确实特别犹豫——房子太破了,但好在是在市中心,离学校也只有二十来分钟的路程,胡同里又几家菜馆,炒土豆丝,便宜实惠便捷,更何况才两千块,城中村远不说,一个两三平的卧室还得要四五千。
甚至还有那种地下的地下室,又潮又冷又贵——主要是还租不上。
叶绯精打细算租下来了,结果赵老太硬生生去了胡同口保安站,拉来老保安,仔细检查了叶绯的学生证和身份证,抄了送给保安,“别说你怕,我一独居老太还怕你不是什么好人呢。”
“燕京大学文学系的学生?”老保安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夸赞,“高材生。”
“高材生也是个穷学生。”老太太提前做好了简易的合同,戴着老花镜让叶绯签了字。
——就这么租下来的,押三付一。
叶绯搓搓脸,开了电脑给自己兼职的主编发了稿件之后打算去胡同口吃个饭,结果才关了电脑,手机里的划款短信弹出来,银行卡里的存款几乎被划了个干净。
刚走到胡同口,她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次。
打开看,燕京市特殊学校的扣费提示、主编的改稿消息——她刚才发的稿子都被毙了,要重写。
叶绯走进胡同口的小饭馆,墙上贴着实惠的菜单,土豆丝八块钱一份,结果土豆丝没了,红烧茄子也没了,只剩下排骨和红烧肉。
叶绯查了查地图,旁边有一个便利店,她循着过去,大概是因为地段原因,卖的泡面牌子都贵,她又走到速食食品那边,选了个临期打折的,托店员热了一下,便利店没有坐的地方,她怕回去之后冷掉了,干脆站在店门口快点解决了。
便利店对面就是西郊檀宫的正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以前看到过网上的段子,说这小区房价起步就是六位数,还要验资,能住在这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上层圈子。
那时的叶绯还没有这么多心绪,一面咬着温热的三明治,一面看着那青灰色的仿江南的石墙。
一辆车子驶过来,她下意识地看过去,黑色的跑车上在西郊檀宫附近停下,一个年轻的女孩从车上下来,燕京的冬天已经零下了,她裸着腿,只穿了一条修身的短裙,外面披着一件皮草大衣,她对着车内的人飞吻,而后挥手,车子驶进去。
叶绯垂下眼,那人是她的舍友,以前关系还不错,两人都是这个北方省份出来的,叫卢茵,本来听不起眼的小女孩,也是凭成绩考上了燕京大学,后来有几回夜不归寝,再见面后,她像是脱胎换骨。
学校的寝室下常常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8。
有人议论时,卢茵已经拿到了知名公司的实习o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