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回到古原城, 也会帮陆从霜带信过来。
年前, 陆从霜又收到了沈轻舟送来的信,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与此同时, 赵怀信也在年前冬月登基称帝。
沈轻舟在信里说,沈家已经沉冤昭雪了,只是他却没再回临安,年后他应该就能回凉州。
贸易街早已建成,这两年下来,市场也已经稳定。
陆从霜在贸易街拿下了东街一整条街的房屋,开了数间铺子,胭脂铺、杂货铺、糕点铺、成衣铺子等。
除此之外,她还在凉州的多个县城都开了胭脂铺。
一年前,她又在城外离龙沙村不远的地方,修建了一座书院,名字就叫云荣书院,分成男女学堂两部分,云荣是书院的院长。
书院坐落在龙沙村通往县城的主干道上,背靠郁郁葱葱的榆树林,路的两旁栽种着不少细枝岩黄耆(花棒)和沙拐枣,两种植物穿插相间,营造出层次感。
最开始来书院读书的人,都是各个村里庄户人家的孩子,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还未启蒙,大字不识一个,云荣便耐心地教他们,当他们的启蒙老师。
书院里一天天人多起来后,陆从霜便请来了当地的几位老学究,有学富五车的隐世大儒,也有一生不得志的老秀才。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到现在,书院已经颇具规模,有男女学堂,男学堂又分了童生班和秀才班。
女子因为不能考科举,便没有分类。
关于女子不能入仕这点,陆从霜也做不了主,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时至今日,凉州大半的学子都慕名来书院。
书院规模做大后,自然也就不能再免费授教,毕竟请先生,是要花钱的,人家也要吃饭生存。
于是为了让那些愿意读书的贫家子也能读书,陆从霜设定了“奖学金”和“贫困助学金”,这些都是她自己出的。
做这件事,她倒是没有那么重的功利心,就只是单纯的想让那些很想读书却没钱读书的人也能够读书。
下午客栈不忙,吃过午饭后,陆从霜便想去书院转一圈。
她换了身浅绿色的高腰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衣衫,臂弯间是绿色薄绸披帛。
换好衣裙,上完妆,她正要出门,都准备上马车了。
张主簿匆匆来到客栈,见她要出门,急忙叫住:“陆掌柜留步。”
陆从霜停下来,脚踩着墩子:“张主簿找我有何事?”
张主簿道:“凉州新上任的知府即将到古原县,新知府让人来传话,说是稍后要见陆掌柜。”
“嗯?”陆从霜诧异道,“新知府见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商人罢了,又不是……”
话没说完,她心头狠狠一跳,心像被人攥着往上提了一把,张了下嘴,又抿住。
她嘴角勾起,浅笑道:“等新知府到了,你让他到书院来找我。”
说完,她钻进了马车。
张主簿也猜出了新知府是谁,看着远去的马车,他无奈地笑了声摇摇头走回衙门。
回到衙门,张主簿便指挥衙门的衙役在衙门外站成两排,列队迎接新知府的到来。
自沈轻舟走后,王县丞便被擢升为古原县的知县,现在的县丞是新派来的。
张主簿还是张主簿,刘典史还是刘典史。
衙役,也还是那些衙役,都是古原县本地人。
陆从霜到了书院外,从马车上下来。
她还没走进书院,在门外便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春季,正是草木繁茂的时节。
院外的花棒和沙拐枣,都长得很旺盛,郁郁葱葱,枝叶相连。
听到下学的铃声响起,陆从霜才走进书院。
学院的学子们,看到她都点头招呼一声。
原先帮着她种树的那几个孩子,现在也在学堂读书。何三现在已经是童生了,也有了正儿八经的名字,叫何光耀,寓意简单明了——光宗耀祖。
几个孩子趁着休息时间,都过来和陆从霜打招呼。
陆从霜和他们简单说了几句,便去后院的屋里找云荣。
云荣给她倒了杯茶:“掌柜的怎么过来了,店里不忙吗?”
陆从霜笑道:“店里有师兄和孟怀他们,我向来是不怎么操心的。”
云荣笑了笑:“掌柜的来找我,可是有事?”
陆从霜:“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真的无意再参加秋闱吗?”
云荣脸上笑容淡了些,他手放在桌上,指头微曲,眼眸低垂。
少顷,他摇摇头,声音很低:“不了。”
陆从霜沉吟片刻,又道:“也不回温家吗?”
云荣再次摇头:“不了,就这样过吧。”
“新帝已经赦免了你和老孟的罪,也允许你参加科考。”
云荣扯了下嘴角:“曾经不惜拼了命也想要的东西,如今却没了任何念头。”
什么功名利禄,他都不想要了,如果可以,他想回到二十年前。
可是,他已经回不去了。
他早就托人打听过温家的情况,当年他出事后,就被逐出了温家族谱,温家对外宣称“温之恒”早已死了。
是啊,温之恒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落地秀才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