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朱承昭看向走来的怀恩,一挥手,房里的各色侍女佳丽纷纷退下。
怀恩面色不是很好,拉着个老长脸,也不理他,自顾自端了盏酒一饮而下,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她在他身边跟了三年,办完事后摆个脸子的权利她还是有的。
朱承昭也不恼,知道这是谈妥了的意思,她要发发脾气都也由着她。两人便这般一路别别扭扭的出了天香楼。远处的长街上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朱承昭挑眉看她:
“要不要去逛逛?今儿个可是七夕,说不定能遇上个貌比潘安的玉面郎君。”
怀恩打了个哈欠,“不去,回去补觉去了。”
朱承昭语带嘲讽:“怎么?忘不了你那旧情郎?”
怀恩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还真吃了这一出激将法,抬脚便往那长街而走去。朱承昭哈哈大笑,忙跟了上去。
朱承昭此时是微服出行,两人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热闹烟火气,倒也颇得热闹趣味。此是路过一家小吃摊子,一公子捧着热气腾腾的米糕,明明烫的在手里颠来倒去,却仍强忍着拿着。又将那米糕慢慢吹凉,这才递给了那面颊飞霞的身旁女子。那女子含羞带怯,巧笑嫣然的接过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同一块米糕。
这幅场景落入怀恩眼中,不知怎么就心头有些酸涩,赶忙撇过脸去。
此时,怀恩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绕在耳畔,一转头却见是一个面庞俏丽的女子,含羞带怯地仰头看着一旁的朱承昭,娇滴滴的声音道:
“公子若不嫌弃,便收下奴家这盏花灯吧。”
女子说着,将手中的花灯递到朱承昭面前,眼中情意流转。怀恩顿时来了兴趣,眼见着朱承昭模样生的好,刚到街上便招来了朵桃花。
今是七夕,临安素来有这个习俗,灯会上未婚男女彼此看对了眼儿,便可买下一只花灯相送,以此来表明心意。一方接下了这盏花灯,便是接受示好的意思了。此时江南盛行的礼教虽对女子束缚颇多,可在七夕正日却是格外宽容些。
怀恩见那女子娇笑着的模样,顿时勾唇一笑,起了坏心思。她忙凑到朱承昭身边,搂过他的胳膊,把脸贴到他的臂膀,笑嘻嘻的看向那面带桃花的姑娘,嘴角上挑:
“姑娘,这位公子已经名花有主了。”
那姑娘忽的半张了嘴,抬眼看看朱承昭,又看看依偎在他身旁穿着一身水红色轻佻浮色的怀恩,此刻两人都是男子装扮。那姑娘面庞突然煞白煞白,这是明白了怀恩话里的意思,心道,这般俊朗的公子,竟是个好龙阳的!她连忙道了一句“唐突了”,便带着身后的丫头急匆匆的离去。
离去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承昭一眼,那眼神中的痛惜惋惜之色不言而喻,就连那花灯也在仓促之间落了下来。
女子一离去,怀恩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想起那女子离开时的那复杂的面色,笑得怎么都停不下来。
朱承昭倒有些无奈的弯下腰将那盏花灯提了起来,斜眼看向捧腹不止的怀恩:
“满意了?”
怀恩一时笑岔了气儿,只连连点头。
朱承昭看了一眼那花灯上颇有几分可爱的小兔子,看着捧腹不止笑得面颊通红的怀恩,忽然便将花灯举到了她的面前:
“送你了。”
怀恩一把抓过那花灯来瞧了瞧,那小兔儿的确颇为讨喜。也未多想,心想送我的不要白不要。便仍笑颤着双肩,将朱承昭手里的的花灯接到了手中。
然而却在不远处,璀璨灯火照耀不到的地方,却有两个被阴影笼罩住的身影。一个高大挺拔,身着华服;另一个则矮小些,躬身伺候在身侧。只是那矮小子的身影看着身子已然颤抖的主子,心中忍不住出声唤道:
“殿下……”
朱辞远闭了闭眼睛,眼前仿佛还是那人畅快淋漓的笑颜,眼眶忽就热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姑娘,对着另一个男人巧笑嫣然,也不是没有看到那小姑娘接过那男子递来的花灯时眼中的跳跃不止的欣喜。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远远的在璀璨的花市之中,那么的相得益彰、情意绵绵。
看到这些,不是不心痛,也不是不难过。可是终究,没有什么比让他知道,那已经死去多年的姑娘仍好好的活着,仍能绽放出那明媚的笑颜,更能让他这般欣喜,这般感念上苍,这般的心满意足。
他的小姑娘,还活着!
***
第二日,还是一如昨日的那间戏楼里。台上咿呀声仍不断,只是这次唱戏的却换成了个能唱能舞的小生。他在堂上将那花枪耍得铮铮作响,引得观戏的众人无不拍手叫好,戏楼里一片热闹非凡。
只是好像这些喧闹的声响,在顺着和煦的夏风飘进了那扇半开的窗,抚到那如玉般的修长指尖时,却霎时间仿佛消灭无形。
这雅间里,有着出奇的静谧。修长指尖握着那薄胎的茶盏往唇间一送,薄唇轻轻的抿了一口。
怀恩正背手走进这戏楼里,管事在她身旁絮叨着:“二爷,这常老爷的生意要是咱们谈成了,这临安城里的绸缎生意,咱们便掌握了五成。往后这卖进卖出、涨价跌价,还不是由二爷您说了算。这样的话,咱们光靠绸缎这一行的生意,每年进腰包的数目至少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