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轻颤间,正好看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在埋首努力, 几绺墨发洒于白玉瓷, 精美诱惑得像一幅泼墨山水画。
嗓音有些发哑道:“你在做什么。”
“自给自足, 努力吃好饭。”
或许是鸟吟花香的清晨过于美好, 又是最容易诱发躁动的时间点, 以至于床帷晃荡,流苏相缠。
随着银瓶乍破水浆迸, 梅花颤落半捧红绯,那道缠人的恰流莺花底叮咛方才散去。
累得无力的许霖靠在她胸口, 伸出手指卷玩她发梢,娇嗔不已:“妻主, 你有了阿霖后, 可不能再偷偷有其他人了哦,要不然阿霖会生气的,知道吗。”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贪心, 而且我有你就足够了。”或许是餍足后的女人都格外好说话, 连她也不意外。
只不过在面对他的时候, 她的心里总会浮现出对陆修郢的愧疚,自责。
“我也是。”好听的甜言蜜语谁不爱听,他亦是爱听到了骨子里。
又缠着说了好一会儿话,许霖便知道她要离开了, 不舍地吻了她脸颊一口,盛满星光的桃花眼中皆是依依不舍。
“妻主,今晚上.你回来早点,我有惊喜给你。”
“好。”
今日的池苒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件水红色窄袖圆领骑马装,外罩绿萼梅兔毛绒领边狐裘。
人也是先到刑部记个到,便寻了个理由离开,前往城南的如意客栈。
那里,正约了一个来自扬州的老人。
或许是未到饭点,店里的小二正无事地拿着一把瓜子相互吹嘘着杏花楼,百花楼里新出的花魁怎么漂亮,哪个活儿又好。
或许是他们聊得过于投入,就连进店上楼后的池苒都没有注意到。
上到二楼的池苒走到左手边第三间房,先是敲了三下门,听见门里传来声响后,这才压低嗓音道:“是我。”
紧接着,门被推开,露出一张被岁月侵蚀过的容貌。
年过半百,穿着惨青长袍,用网巾包住头发的老者先是仔细打量了她许久,顿时老泪纵横地拉着她的手进来。
语带凝噎道:“小小姐,想不到真的是你,老奴前面还以为是谁写的恶作剧,好在老奴愿意相信的来了。”
更多的还是随着信前来的,一笔不菲路费,否则他又怎会千里迢迢的从乡下赶来长安。
“是我,安伯这些年来过得可还好吗。”进屋后的池苒将手上帕子递给他,一副关心前辈的模样。
接过手帕的安伯抹泪轻叹道:“日子还不是老样子,要是老爷和主夫还在的话,得知小小姐不但当了大官,还娶了顶顶尊贵的皇子当夫郎,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安伯提起已经过世的爹娘,连她的眼眶也泛起了红。
“安伯可否和我说一下,我母亲和爹爹他们年轻的事情。”
母亲和父亲相继离世的那一年她才三岁,要不是大姐和二姐的书房里都挂着爹娘的画像,她恐怕连他们的记忆都要模糊了。
唯一记住的是爹爹身上总带着甜甜的桂花香,母亲的身上是淡淡的松木香,兜里还会变出糖果给她吃,后面递糖的人又变成了大姐。
安伯想到当年往事,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追忆之色:“老爷和主夫都是很好的一个人,对待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更是友善………”
随着他絮絮叨叨得越多,池苒的脸上也跟着浮现出了母亲和爹爹当年相遇,相知,相爱的画面。除了这些往事后,她更想要知道的是当年他们为何会分家一事。
“不知道安伯可否和我说一下,有关于当年的往事,比如我母亲为何会与姨妈分家一事?”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在当年中肯定占着极重的比例。
提起这个,安伯脸上的褶子气得就像是每一条都有了生命在咆哮,握着茶盏的力度大得恨不得想要将其碾成齑粉。
更说出了一个令人感到作呕,甚至是恨不得立即提刀赶往池府府上,将池馨脑袋给砍下来当球踢!
原来当年的池馨心仪她的父亲(晏池安)多时,但晏池安却一直看不上满嘴巧言令色的池馨,反倒是对只来过学堂一次的池蕊(池母)一见钟情。
若是卿有情郎有意,本就是一对天作之合。
奈何池蕊自幼在家便不得池母池父疼爱,只因为她是家中长女。
就连她好不容易赚回来的一点钱都会被父亲用于补贴家庭开销拿去,可是那些钱,最后都会落入池馨的肚子里。只因池馨有读书天分,嘴巴甜又会来事,哪里同她一样嘴笨,又不会读书,更做着被他们所不齿的士工农商中最下等的商。
原本这样的矛盾只不过是家里的摩擦罢了,直到池蕊第一次违背了他们的旨意,不顾他们的怒骂,用断绝母子关系威胁也要迎娶晏池安为夫郎。
池蕊担心晏池安和她成婚后,他会受到父亲磋磨,便打算婚后带他出去租房子住,谁知道他的举动就像是捅了个马蜂窝。甚至在她提出要搬出去的时候,狮子大开口的要了池蕊辛辛苦苦起早贪黑赚走的所有钱。
连他们妻夫二人结婚时,池家人一个都没有到场,就连结婚的房子都还是租的,喜服也是穿着各自的新衣服,好在晏池安并不嫌弃这场简陋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