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帝瘫软在塌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年轻的臣子,褶皱丛生的手死死地按压着胸口,急促喘息间,骤然晕死了过去。
苏晋将玄德帝扶上榻,盖上锦被,方才不疾不徐道:“宣太医。”
等谢凛带着锦衣卫姗姗来迟时,逼宫一事已落下帷幕,御林军全部被捕入诏狱,先前被御林军控制的太医全部获救,正在合力给玄德帝诊治,宫人们则有条不紊地清洗殿里的血迹。
梅贵妃看了一眼苏晋,见太医们一脸凝重,她拿着帕子拭了拭红红的眼角,担忧地守在玄德帝塌边,那副难过忧愁的模样,俨然不是尊贵无双的贵妃娘娘而是忧心丈夫安危的寻常妇人。
谢凛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随即走到苏晋身旁,阴阳怪气道:“恭喜首辅大人救驾有功,仕途更上一层楼。”
这话颇为放肆,苏晋已经位极人臣,再进一步,是什么位置?
不言而喻。
苏晋也不恼,淡声道:“本辅尚要酬谢谢指挥使,若非指挥使钳制住外宫一半御林军,本辅焉能到的如此迅速?本辅可不敢独自居功,谢指挥使亦是功不可没。”
谢凛冷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被御林军缠住,又出手相救蒋瑶光,何至于被苏晋捷足先登?
苏晋侧眸:“本辅有一事不解,本辅与谢指挥使的仇怨缘何而起?”
谢凛讥讽道:“首辅大人果然贵人多忘事,时年你任京兆府尹之时,几次三番抢了锦衣卫的案子,阻了本座升官发财之道,难道不足以结仇?”
当然不可能如此简单,而是苏晋将他的仇敌弄死了,让他没了手刃仇敌的机会。
他忍辱负重,本就是为了报仇雪恨,结果仇人是死了,可死的太过轻松。
苏晋看了谢凛一眼:“世人都道本辅睚眦必报,这名头倒是极衬谢指挥使。”
太医们对刚才的宫变心有余悸,一边查探玄德帝病情,一边冷汗涔涔地听着两大罗刹阴阳怪气,吓都快吓死了。
倒是梅贵妃适时地问了句‘陛下情况如何?’,暂时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只是等太医们回禀过玄德帝的病情,殿内气氛陡然凝滞。
因着丹药和毒药的双重的刺激,玄德帝龙体亏损的异常厉害,而周淮乾所谓的解药只能解一半毒,哪怕举太医院全力,只能延缓一两年寿命。
梅贵妃听后,似悲到极处,掩面低啜起来。
一时间,殿内只闻梅贵妃哭声,如泣如诉。
*
官宦女眷被拘在长宁宫偏殿,命妇们胆颤心惊地看着门外不停走动的侍卫,皆是人心惶惶。
秦国公夫人怒视着上首的宋皇后,大声质问:“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宋皇后不知前殿情况如何,看似悠闲品茶,实则内心亦是惶恐不安。
她道:“本宫不过请诸位夫人商量太后寿辰一事,还能干什么?”
事情未落定前,宋皇后绝不承认这是挟持囚禁。仿佛这样做,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她也可说服自己有后路似的。
秦氏冷笑道:“今日已进宫大半天,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将太后寿辰商量个章程出来,敢问皇后娘娘可否容臣妇等人先行出宫,他日进宫再议?”
眼见宋皇后脸色沉了下来,秦国公夫人赶紧扯了一把秦氏,对秦氏以眼神示警,但秦氏权当没看见。
秦氏做人虽八面玲珑,可在大是大非上,却是异常有原则。
将她们一众命妇囚禁在内宫,所谓何意,再是明显不过,不过是以她们为人质逼迫家里的男人。在场的妇人大多皆是诰命在身,丈夫儿子皆在朝中身负要职,宋皇后想要拿捏百官,必是同太子……造反逼宫。
想到宫变,秦氏颇为庆幸明檀今日没有进宫。而秦国公夫人亦是同样的想法,幸亏路上发生意外,秦珊珊也没跟来。
宋皇后本就不喜梅贵妃,自是迁怒梅贵妃娘家人,恰巧秦氏又自己撞了上来,宋皇后二话不说就让侍卫上前掌嘴。
秦国公夫人赶忙道:“娘娘恕罪!忠恩伯夫人向来心直口快,无意冲撞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秦国公夫人一边求情,一边用力拉拽秦氏。
秦氏哼了声:“要打要杀请便。”
如果太子上位,宋皇后焉能放过他们秦家?
宋皇后气道:“还不给本宫打,往死里打!”
哪知侍卫刚过来拉拽秦氏,一名带血的御林军急匆匆跑过来,呛声道:“娘娘,殿下被擒了。”
“什么!”宋皇后面色陡然一白,身子摇摇欲坠,用力抓紧扶手,才不至于当场昏厥。
宋皇后恨得咬碎了银牙,环视了一圈面带喜色的命妇们,心一横道:“杀,一个不留!”
殿外的侍卫全都冲了进来,场面异常混乱。
惊叫声四起,女眷们抱头鼠窜。
最前面的几名命妇被侍卫们毫不留情地刺穿身体,秦氏拉着秦国公夫人往后躲,宋皇后指着她们道:
“快,杀了她们!”
就在这时,周景风带着一对人马冲了进来。
片刻后,局面彻底扭转,中宫的侍卫被悉数斩杀。
宋皇后面无人色,颓然地瘫在地上,眸中一片绝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