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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哥哥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啊,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成亲,什么嫁给他……这是他们俩之间会有的词句吗?
    但到心态平复下来,枝枝想着哥哥这个人,好像也没有多反感。
    她不知道她是不接受他这个人,还是不接受所谓要成亲的这件事。
    又或者是,她只是一时无法接收这个转变……
    枝枝睁着眼睛瞪着头顶的承尘思考了大半夜,也没有想明白,脑子还是乱成一团,待到天蒙蒙亮时才睡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小丫鬟倒是没想到枝枝会睡这么久,毕竟之前枝枝可是很早就起床也从不赖床的,直到她进来伺候枝枝起身的时候,才惊叫了一声:“呀,小姐!您昨晚未更衣睡觉吗?”
    枝枝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外衣睡了一晚上,衣裙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像少女乱成一团无法诉说的心事。
    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掀开被子漫不经心道:“忘了。”
    小丫鬟抿了抿唇,不再多问,上前帮枝枝更衣洗漱起来,说道:“小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在外间的膳桌上。”
    枝枝点了点头,忽然害怕出去用膳会不会看到谢翼,昨晚的那些话她还没有想明白,现在仍然无法坦然地面对他。
    顿了顿,枝枝才问道:“……他呢?”
    枝枝现在满脑子都是谢翼那句“要成亲的青梅竹马”,倒是连哥哥这个名号都叫不出来了。
    小丫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枝枝说的是谁,回答道:“少爷已经去衙门了。”
    噢,已经出门了。
    枝枝这才舒了口气,心里的负担突然放下了。
    就在这时,外院的丫鬟突然急匆匆进来,走到枝枝身前禀报:“前院来了位客人,说是要见小姐。”
    枝枝闻言眼睛一亮,是亭欢么?昨日亭欢离开时她和亭欢越好今日还要来陪她的,这下亭欢来了也能好好陪她聊一聊这个事情了。
    枝枝顾不上早膳,径直飞奔出去。
    穿过前院的月洞,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亭欢的身影,而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枝枝瞳孔一紧,猛然看着眼前的人,几乎不敢相信,声音都变得哆嗦了:“纪姝……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第五十一章 走,我们回家。
    自枝枝消失那天,纪家就乱了套。
    距婚期只有一个月了,此时新娘子却没了踪影,许氏一开始着急万分,还以为是什么贼人掳走了自家闺女,差点去官府报官。
    幸亏侯爷将许氏拦了下来,告诫了她此事的严重性,且不说闺女此时在备嫁期,便是寻常女儿家丢失,传出去都会有损闺誉。
    如此情况之下,纪家表面上装作热热闹闹准备昏礼的样子,私下却派了人偷偷去找枝枝,始终不敢大张旗鼓,导致效果甚微,临近婚期几日了都仍旧没有消息。
    许氏已经转而绝望了,再次失女的痛苦让她倒了下去,已经无暇顾及所谓的婚事,只有侯爷还保持着一丝清醒,知晓在昏礼之前怕是已经找不回女儿了,当下的第一件大事,是要先和京兆尹家退婚,不然若是在成亲当年传出新娘子失踪了,可是要闹得满城风雨的。
    侯爷只得带着厚礼悄悄赶往京兆尹府邸,而这厢京兆尹家为了这婚事也是做足了准备,府上已经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就等着迎娶新娘子上门呢。
    因而京兆尹一听到永乐侯这突如其来的退亲消息,震怒不已:“当初有意将自家女儿许配给我的是你纪大人,如今临时悔婚的又是你纪大人,怎么?您是觉得我赵某位卑人轻,配不上您家的掌上明珠吗?”
    京兆尹原本就是个脾气火爆的主儿,当下说话更是毫不客气,堵得侯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原本就是自己理亏,如今更是说不出话来。
    侯爷知道京兆尹是个不好说话的,必定没那么轻易同意退亲,只能给他送上了成堆的厚礼,那礼的分量堪比京兆尹家提亲的彩礼,并诚意表明不是故意悔婚,而是自己女儿染上了急病,不便成亲。
    京兆尹哪管得了这么多,在侯爷走后,直接将永乐候不守信用随意悔婚一事告到了当今皇上那里。
    永乐侯表面上虽是风风光光的世袭侯爵,在朝堂之上却并无实权,倒不如京兆尹这三品官员日日在皇上面前效力来的受宠,且此事本就是纪家不占理,皇上听闻此事,自然是要为京兆尹撑腰,责令赵纪两家昏礼如期举行,不得有误。
    侯爷这下没了法子,新娘子都没了,昏礼如何正常举行,可若是再找借口,便是有违皇命,这可是抄家丢爵的大事。
    纪家如今一个夫人整日为失女而痛,一个侯爷乱得没了法子,且事情已经严重到如此程度,纪家老夫人不得不站出来主持立场,当即决定,让二小姐纪姝代替纪妤嫁过去。
    当初立下婚约的时候本就只是说纪家嫡女,并未言明是纪家哪位嫡女,如今长女出嫁,幺女失踪,纪家至只剩下一位二小姐可以代替纪家嫁出去。
    且不说老夫人跟候爷夫人不一样,她对纪姝是没有感情的,一个非嫡亲血脉的孙女,娇养了她那么多年,如今也该用婚事来回报纪家了。
    老夫人的这个决定,侯爷夫人虽不忍心,却也知道这是当下唯一的解决方法,若不然便是丢脑袋了。
    纪姝知道这消息后震惊异常,万万没有想到她设的一出好局,被枝枝逃跑破坏得一塌糊涂,最后自己还要被推出去替嫁挡刀。
    那京兆尹的情况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自然不肯替枝枝嫁过去,只是她也知道,如今哭闹都不是解决办法,这是涉及家族的大事情,侯爷夫人疼爱她,纪老夫人可不会对她心软。
    原本她还想着,枝枝逃跑便罢了,此后她便是纪家唯一的嫡女,她也不再想着帮侯爷夫人找回枝枝。可如今的情形看着,唯一不用替嫁的办法,便是将枝枝找回来。
    此时距婚期只剩短短三日,若想找到枝枝,像侯爷夫人那样人海中悄悄搜罗是没有用的,她只能想办法,从枝枝逃跑那天的情况找线索。
    枝枝一个小姑娘,要从戒备森严的侯府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帮助她。
    可枝枝来京城也不过一年,又一直在府中深居简出,哪里来的相熟之人助她逃脱?
    纪姝便把目光注意到了枝枝回京城之前的老家,东吴县和鸡鸣村,打听枝枝在老家的亲熟之人。
    这一打听,便让他打听到了,原来枝枝以前在老家的养兄,居然是今年赫赫有名的新科状元谢翼!
    如此一来,纪姝不难想到是谁在帮她了。
    也难怪,凭借着永乐侯在京城的人脉和势力,不会过了这么久连个小姑娘都找不到。
    唯一的可能,便是被同样有势力之人藏在了家中,轻易不得以见。
    纪姝认定,枝枝必定被谢翼带回了家,藏在府中。
    可纪姝再肯定,也没有十足的证据,更没有理由去状元府中抓人。
    也是在这时,她派去打听枝枝老家的探子又带回了消息,说是枝枝在鸡鸣村最好的朋友,蒋家兄妹俩,如今也来到了京城。
    只是比起谢翼和枝枝,蒋家兄妹就没那么顺利了。
    当初谢翼和蒋元越在赶考途中抓回逃犯而获赐了一大笔金银珠宝,谢家用这笔钱让谢翼读了晋江书院,而蒋家父母却因为天降横财而一时得意忘形,迷上了整日赌博,将这笔钱挥霍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两人还在外面欠了一身的债务,蒋家老两口还不上银子,便逼着一双儿女去赚钱。蒋元越和蒋亭欢在鸡鸣村和东吴县过不下去,债主每日都会上门讨债,无奈之人二人只得背井离乡,来到京城谋求生路。
    只是天子脚下,也不是那么好混的,纪姝见到两人之时,他们正因为没钱付房租而被赶出来,纪姝便私下给了蒋亭欢一笔银子,让蒋亭欢帮她去打探,枝枝是否在谢翼的府上。
    蒋亭欢虽不知纪姝是做什么的,可看她穿戴不凡,出手更是阔绰,这些年四处漂泊一斤让蒋亭欢受了足够多的苦,她没有过多思考便答应了纪姝的条件,更何况纪姝还向她许诺,事成之后会给她更多的银子。
    如此,她便像纪姝教她的那样,每日等在谢翼从衙门回府的路上,假意与谢翼重逢,当谢翼邀请她来府上看望枝枝时,她便亲眼证实了枝枝藏匿在谢府上的事。
    并将此告诉了纪姝。
    此时,距离昏礼只剩下一日了,若是再抓不到枝枝,纪姝就要被纪家穿上大红嫁衣绑上出嫁的花轿了。
    得到蒋亭欢验证的消息,纪姝自然高兴,枝枝找到了,她就不用为她替嫁了,她当即允诺给了蒋亭欢百两银子,随后便带着人前往了谢家。
    *
    这厢,蒋亭欢虽然心虚于出卖了自己的故友枝枝,但当她手中拿到银子的一刻,心中还是长舒了一口气的。
    当年鸡鸣村一别,两对兄妹身份大变,枝枝和谢翼一路从东吴县到京城,一个麻雀飞上枝头当上了侯府的小姐,另一个居然考上了状元入仕为官。
    而她和哥哥蒋元越,却过着一天不如一天的日子。当年皇上的那笔赏赐,于谢家是青云直上的□□,而于他们蒋家,却是噩梦的来源,父母拿着赏银大肆挥霍,夜夜赌场笙歌,不仅将银钱花得一分不剩,还在外面欠下许多债务,兄妹俩这些年也多是在外漂泊躲债,无家可归。
    所以她在面对如今的枝枝时,内心不可谓无异样。
    这也就是她犹豫于纪姝的要求,最后却答应了的原因,枝枝再差也是侯府的嫡亲小姐,将来嫁的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一辈子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可她蒋亭欢呢,若是错过了纪姝的这个条件,明日的饭都不一定能吃上。
    想到这些,蒋亭欢心中的愧疚感少了一些,便攥紧了手中的银钱,回了城南的小院。
    这个小院是纪姝帮他们赁下来临时落脚的,蒋元越在五城兵马司的差事也是纪姝给安排的,只是这些都没让蒋元越知道,蒋亭欢知道他脾气性子直,若是让他选择,宁愿饿死也不会接受这种出卖朋友的馈赠。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只能由她蒋亭欢来做这个恶人。
    蒋元越回家的时候,看见蒋亭欢准备了一桌子的佳肴,倒是很意外:“今日是有什么好事情,这么多好吃的?”
    因为手中有了钱,蒋亭欢底气也足了些,回来的路上买了好些肉,她笑了笑解释道:“只是想稍微改善一下伙食。”
    兄妹俩坐下来动筷子,确实也好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了,蒋元越猛吃了好几口,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你不会是向阿翼或是枝枝要的银子吧?”
    蒋亭欢本就心虚,听到这名字瞬间摇头:“没、没有。”
    蒋元越古怪地看她一眼,半信半疑地又夹了几筷子菜,垂着眼眸低声道:“阿翼和枝枝他们如今地位看着是高了,只怕内里也不好过,一个虽考上了状元,现在刚就任还没站稳脚跟,另一个虽当上了侯府小姐,那府中的人岂是好相与的?咱们眼下还是逃债的身份,无事就不要去给他们添麻烦了……”
    这些年躲债谋生的生活让蒋元越也成熟了不少,很多事情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样子。
    只是蒋亭欢最听不得这些话,她闻言就皱起了眉:“哥,你何苦为他们说话?他们再苦还能苦过我们吗?我们被债主上门逼债的时候,枝枝一觉醒来就有成群的下人伺候,我们劳累干活一天只为吃上一顿饱饭的时候,谢翼却能随意在京城置下一座宅子,他们哪里过过我们这种苦日子……”
    “哥,我们如今有钱了……”蒋亭欢说着语气开始激动起来,她放下筷子回到屋里,从柜中拿出她今天得到的银票,“哥,你看,这些银票够我们还债的了,不仅如此,咱们也能置个宅子做点生意……哥,咱们离开京城吧,用这笔钱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蒋元越越听越不对劲,尤其看着蒋亭欢手里厚厚一大把银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站起来问她:“你这些钱是哪来的?”
    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从前段日子他们赁下这个小院子,他在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到今天这一桌子的美味,还有蒋亭欢手里的一大笔银票,都让蒋元越难以心安。
    他曾问过蒋亭欢,可她避而不谈,只说自己遇到了贵人。
    可依他蒋元越看,是贵人还是坏人都未可知。
    蒋元越质疑的目光看向蒋亭欢,严肃道:“这些钱你究竟是哪得来的?老实说,你是不是找阿翼和枝枝了?”
    “不是。”蒋亭欢否认得倒是干脆:“这些钱不是谢翼和枝枝给的。”
    她原想遮掩过去,可面对蒋元越质疑的眼神,也知道这么大一笔钱不说清楚来龙去脉他是不会相信的,蒋亭欢的神情顿了顿,只好将真相和盘托出。
    “哥,那是枝枝的姐姐,他们就算把枝枝找回去,枝枝还是侯府的金枝玉叶,纪家人根本不会伤害她,她还是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我们只是向纪家人提供了消息,并不算背叛她……”
    蒋元越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大笔钱居然是出卖了枝枝的行踪得来的,更没有想到蒋亭欢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又惊又气道:“你还以为自己没有背叛枝枝?枝枝从小待你如亲,你却转头将她卖给了纪家,你真以为那个侯府是什么好地方,她那姐姐是什么好人?若真是好,枝枝何苦千方百计躲到阿翼那里不敢回去?!”
    蒋元越说着心中突感不好,只怕纪家人得到消息已经上门去抓枝枝了,他连忙起身进屋换衣服,并对蒋亭欢急道:“快,跟我去衙门找阿翼,快将此事告诉他,枝枝怕是已经被纪家人带走了!”
    蒋亭欢还踌躇着不想动,蒋元越见她一脸不服,猛拍桌子:“你若是不去,我便再也不认你这个妹妹,我们蒋家也没有你这样背信弃义的女儿!”
    他虽然从小浑到大,也没什么出息,可却最重诚信与情谊,谢翼和枝枝都是和他的故日好友,若是他们真因此出了什么意外,蒋元越必定不能原谅自己。
    蒋亭欢虽犹豫,但见哥哥震怒至此,连忙跟了上去。
    *
    申时的梆子刚刚敲过,谢翼换上便装正要回府。
    一走出去就看见沿街奔跑过来的蒋元越兄妹,为首的蒋元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他忙道:“阿翼,快!快回去!看看枝枝……亭欢把枝枝的地点告诉了纪家小姐……”
    谢翼原本还算放松的心一下子猛提起来,听见他说的话脸色骤变,来不及多问,拔腿往谢宅的方向赶去。
    蒋元越见状,也连忙抓着蒋亭欢跟上去。
    谢翼匆忙赶到家的时候,枝枝已经被带走了,家里的下人正六神无主,见谢翼回来连忙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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