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福默了默,无奈道:“你看不出?”
“看出什么?”
究竟看出什么庆福没说,但我能想象出他在门外面悄悄翻白眼的样子。
他悠悠道:“好了,该说了老夫都已说完了,念在你身世可怜,庆福爷爷最后提点你一句,沈起居郎,你既然进了宫当了女官,那就是圣上的人,死生都在这道门里,所以劝你断了嫁人的念头,就算有,也别满世界地嚷嚷,明白了吗?”
我不想搭理他,被狗皇帝威胁也就算了,连他的奴才都想教育我,老娘瞧着那么好欺负吗?
我凉凉道:“说完了吗?我该歇下了。”
“睡吧,明早记得当差。”
我蒙上被子,只把他的话当放屁。
*
第二日,魏喜子战战兢兢地打卡上班,连着看了我和李斯焱两张臭脸。
李斯焱的脸黑如锅底,我的脸冷若冰霜,他的脸上挂着我昨晚挠出的爪印和巴掌印,我的嘴由于消肿失败鼓成了两截腊肠。
总之非常惨烈,也非常令人想入非非。
我们两个一起上了朝,在满朝文武诡异的眼神注视下,完成了今日的朝会。
按照长安居民的八卦转播能力,最多一天,我和狗皇帝的不正当关系就将传遍长安城里的每一个角落,三天后没准连街头巷尾的童谣都要有最新版本了:
是她是她就是她,罗刹国的母夜叉,阴风爪,青獠牙,一拳把皇帝打趴下……
不管是走魔幻路线还是桃色路线,此事都是绝佳的饭后八卦题材。
我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毅然决定破罐子破摔,既然狗皇帝不要脸面,那我也不要!我放飞了,我豁出去了,我把我的名声和节操统统贱卖了!
——我要让全长安都知道,沈起居郎不堪骚扰,和皇帝刺刀见红地干架了!
*
自从强吻事件后,李斯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我茬,当然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我也一样,但我好像从未给过他好脸色,所以瞧着和从前也没什么分别。
令我略感慰藉的是,李斯焱没有太为难孟叙,据说他只是找了个由头打了孟叙四十鞭子,顺便罚了他几个月的俸禄而已,警告的意味大于实际的惩罚。
孟叙虽然挨揍又降薪,但好歹命和官位都保住了,让我的负罪感略轻了一些。
只是,我原以为他会治孟叙一个私通女官的罪名,但看样子,他很不愿意我和孟叙扯上关系,哪怕是罪名。
我摇摇头,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奇怪的狗皇帝了。
*
其实,不独是我猜不透李斯焱的心思,许多人都在暗中观察这个年轻的新皇帝。
作为为数不多的天子近臣,我和魏喜子被许多阿谀之辈划为重点来往对象,由于我被关在宫里出不去,这份福气顺理成章地落到了魏喜子的脑袋上。
魏喜子忧愁地向我倾诉:最近太多人问他皇帝喜欢怎么样的臣子了,他好累,都没力气喊早安紫宸殿了。
我真诚道:“喜子老哥,你信我,皇帝厚爱笨小孩,李斯焱他就喜欢你这样的。”
众所周知,李斯焱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办事利落,性格执拗,尤其厌恶结党营私之事,在这个皇帝手下讨生活,听话老实比精明能干重要。
魏喜子看起来更愁了,他小声道:“我……我觉得两个起居郎里,他好像还是更中意你一些。”
我困惑极了:“哪个皇帝会喜欢脾气那么烂的起居郎?”
魏喜子道:“这说明咱们陛下广开言路,谦逊好学啊!”
我被这八个字震撼得久久无语。
——魏喜子啊,你的经文先生教你使用美好含义的成语,是想让你拿这些词汇形容高尚的品行,不是让你用来猛击李斯焱的龙臀的……
不过转念一想,魏喜子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琢磨着,确实,我经常凶李斯焱,甩给他冷脸子瞧,但他很少责罚我,偶尔还会听听我的意见。
说明李斯焱此人虽看上去控制欲极强,其实有更强烈的被骂需求,需要有人跟他说点逆耳的忠言。
正巧今日我的一个御史朋友进宫述职,我立刻把我总结的为官心得告诉了我的御史朋友,试图指引他走向一条升官发财的康庄大道。
结果我的御史朋友表示:妹子醒醒,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坟头草都能喂羊了。
我当即就慌了,立刻道那你别试了,还是保命要紧。
御史朋友感慨道:“要不怎么大家都说圣上对你不同寻常呢,看来流言不是空穴来风啊……”
“什么流言?”我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话。
“哟,我可不敢说。”我的御史朋友摸摸鼻子:“大概就是……圣上刚即位的时候斩了沈小娘子的父兄,现在约莫也有些后悔,所以才格外纵容沈小娘子些,还给了御前的要职作为补偿……”
我气得七窍生烟,连拍柱子:“谁他娘的嘴那么贱,这福气给他他要不要啊!”
庆福从屋里探出头来警告我:“小声点,别吵到陛下。”
御史朋友也吓得够呛,连连摆手道:“缨子你可别吓唬哥哥啊,外面都传,孟主书只因与你多说了两句话,就被圣上以殿前失仪为名罚掉了四个月的俸禄,哥哥还指着月银过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