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身体紧紧相贴,他身上的热气透过薄薄的夏衫,传到了我的后背与腰间,我不甘示弱,即使已经跪下了,仍然梗着脖子不愿低头,张开嘴一口咬在了他的右手上,李斯焱嘶了一声,命令道:“不准动。”
我的犬牙深深刺进了他的皮肤,咬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含含糊糊地骂:“王八蛋!跟女人动手,你不嫌害臊吗!”
“哟,你不提醒朕,朕都快忘了你是个女的。”李斯焱捏着我的腮帮子龇牙咧嘴道:“一个小娘子,牙齿那么尖,属狗的吗!”
我猛地往后一仰,脑壳重重撞在他的下颌处,骂道:“你他娘的才属狗,天家贵胄里怎么出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他甩开我的嘴,滴着血的手摁在我的头顶,在我耳边喘着气道:“你去磕个头,就磕一个,朕准许你回一次家。”
听见回家二字,我的骂人话猛然止住了,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李斯焱眼疾手快,抓准了我发愣的空档,摁着我的脑袋磕了下去,同时,他自己也向着火盆纳首下拜。
额头触地那一刻,我傻了。
这狗东西乘人之危,不讲武德。
我们俩的姿势非常古怪扭曲,他整个人死死压在我身上,摁着我的后脑勺,两颗脑袋整齐地向火盆磕了个头。
怎么说呢,这种动作有种诡异的眼熟,与我二大爷家三侄女结婚的时候行的一拜天地之礼高度相似。
“你……你……”我颤颤巍巍爬起来,抬手指着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斯焱似是异常满足,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不带任何讥讽意味的笑容道:“真乖,明日刚好是休沐日,就准你明日出宫吧。”
回家?
我怔住了,自进宫起,我就没指望还能回一趟安邑坊的家,见见婶子,小川,还有……孟哥哥。
我可以回去见他们了,想到这里,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不由自主问道:“真的吗?”
李斯焱点头:“朕说了,你给太后磕头,朕就让你回家,你再多磕一个头,我给你多加一日。”
我飞快道:“如果我给你娘磕五千个头,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写这十五年起居注了?”
他微挑唇角,负手而立:“动动你的小脑瓜想想,朕会如此仁慈吗?”
“你不会。”我低下头。
“知道就好,明日让庆福给你安排马车,记得按时回来。”他突然亲昵地揉揉我的脑袋,愉悦道:“以后表现得好,朕还让你出去。”
我忍着被狗皇帝摸头的不适,乖顺道:“嗯。”
我太想出宫了,为此甚至可以容忍狗皇帝的骚扰。
反正亏已经吃了,不用也是浪费。
于是,我含着这颗巴掌换来的甜枣,跟着李斯焱一道儿回了紫宸殿,李斯焱好像是忘了我之前诅咒他众叛亲离之事,对我极其友好,还同我讲起了他的母亲。
李斯焱嘴里的故事版本和夏富贵告诉我的差不多,只是有些细节不大一样,比如他母亲并不是病死,而是被先皇一杯鸠酒给赐死的。
听得我头顶冒汗,他和我讲这个干什么,把我当树洞使用吗?
快走回紫宸殿的时候,李斯焱突然给我布置了课后作业:“……给你讲这些都记牢了吧,回头给太后写一篇传记,你是史官,这个应该不难。”
不,这很难。
我立刻拒绝:“不行,她的事全是陛下你口述的,作不得证,我写不了。”
李斯焱道:“哦,那你明日不用出宫了,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出去。”
“你怎么还出尔反尔!”我气得跳脚。
“是啊,”他笑眯眯道:“朕从不守信诺的,你才知道?”
第九章常回家看看
我有个前辈写过: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我觉得很适合形容我和李斯焱的关系。
写这句话的前辈后来因为不听话,被那时候的狗皇帝割了蛋,他用人生的惨痛经历留下了另一条告诫: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了明日顺利出行,我只能本着老祖宗的告诫,深夜挑灯上班,写那该死的列传。
铺开纸才想起来,写个蛋蛋,我连李斯焱他妈姓什么都不知道。
没办法,我去正殿找正在上夜的庆福,向他提出问题:“庆福,你晓得陛下他娘姓什么吗?”
庆福大惊失色,翘起兰花指,一脸被污了耳朵的矫情样儿:“你怎么能骂脏话!”
我:……靠。
跟庆福解释了一番,他才知道我想问什么,于是很简洁地回答了我:“太后母家姓余,入掖庭前,父亲在吏部做侍郎。”
我谢了庆福,回去在纸上写了个大标题:余氏传。
良久,我长叹一声,又提笔写道:余太后传。
*
第二日,我拿着新鲜出炉的余太后传和一对萎靡的黑眼圈去找李斯焱,无精打采道:“我能出去了吗?”
李斯焱看着我的黑眼圈皱眉道:“你熬夜了?”
为了表现我为了这份作业的出离重视,我特地用碳灰给自己描了对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