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会问。
只记得那夜二人分开之前,青钰茫然问了句:凡人说,夫妻是要相伴一生的,姐姐与许儇也会这样?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元度如是说,不知说的是今朝许白佳偶,还是昨日元白怨偶。
青钰瞪他一眼:又打禅机
许儇父母早逝,家中有一长姐早已嫁人,过去他独自租一间单屋居住。白瑶以济世堂和青钰为由劝说他,故而婚后许儇搬到白府居住,济世堂便成了夫妻姊妹组合档。
许儇样貌周正,为人有礼,虽没有什么出众样貌和惊世才学,可邻里都觉得他是个妥帖稳当的良配。
明明算得上是入赘白府,活生生被说成了件雅事,元度每每听到传言只是冷笑。
他们日子过得太平,倒也不嫌毫无新意,元度却无法坐视不理。乾达多在地狱之中为一根蛛丝倾轧他者,那么给鬼胎心怀的凡人奉上这根蛛丝,会产生何种后果?
当天白府后院便上演群蛇出洞,文弱书生许儇吓破了胆,拿着平时用来采药的镰刀护身,挥砍之中无意斩伤许多幼蛇。
外出采买归来的青白二人赶忙救场,青钰拉着许儇离开,给白瑶打掩护,白瑶赶紧使用法术,让躁动发狂的蛇返回竹林中。
还要找借口搪塞许儇。
许儇说:娘子,如此多的蛇,怕是府中要闹蛇灾,保不齐还要有蛇妖出世。依我看来,明天赶紧找人除蛇,我再去赵掌柜那买上十斤的雄黄粉
白瑶劝阻:儇郎宽心,并非是蛇灾。怪我未及早同你说清楚,我经常上山采药,顺手救过几条蛇,都是无毒无害的种类,便养在了后院竹林之中,今日想必是它们呼朋唤友来府中做客
许儇眼神中明显闪过惊恐,想她蒲柳之姿竟然养蛇,娘子,我知你仁善,可于家宅之中养蛇,到底不妥。
白瑶上前轻抚许儇前胸,你我皆懂医术,还怕蛇咬不成?更别说相公你博览群书,区区小蛇岂在话下?
她俨然已经精进到了为人妻妾的第二部法门适当地恭维丈夫。
许儇果然听之任之,末了随口说道:蛇生性冷血,是捂不热的啊
白瑶神色乍冷,倒不为这句话恼火,只是想到了些前尘往事,如烟波渺茫。
彼时她与元度还未定情,他时不时地跑来西湖见她,她则化作最小的蛇身在树下酣睡等他。
小和尚元度喜欢把那坨白玉盘香捧在手心,或是放在腿上,她在他僧袍里滚过一圈,总会染上些檀香。
他一遍遍抚摸冰冷蛇身,不厌其烦,像是要把她捂热。
白瑶说:蟒蛇天生冷血,你在期待什么?
元度说:我想试试看。
蛇灾风波并没有就此息止。
白瑶料到群蛇躁动是元度做的手脚,可二人谁也不理会谁,关系僵持已久,她也只当他是少年心性,选择隐忍不发。
次日许儇到城中上门看诊,顺便去看望许家姐姐,加上姐夫三人一起吃午饭。
期间闲话,许儇自然说到了家中后院闹蛇之事,姐夫说认识个会驱蛇的屠户,许儇便说那些蛇是白瑶养的。
他对这个说辞本就有疑心,姐姐姐夫与他同样惊恐讶异的神情加深了这种猜忌,许家姐姐说:寻常人家怎么会养蛇?
姐夫直皱眉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应该请位师父去给你们做场法事
许儇哪里敢同意:不可不可,事发偶然,娘子让我息事宁人,怎么能再请师父到家里去?
许家姐姐白了弟弟一眼,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她是你娘子还是你娘?
许儇不愿多谈这件事,总觉得细究起来愈发地后背发凉。
离开姐姐家之前,姐夫还是塞了两包雄黄粉给她,今年端午剩下的,要他带回家去洒在院子里。
许儇说绝不会用,姐夫说不用便放起来,许儇盛情难却,接下纸包。
入夜后,白府。
青钰喜欢拿上两壶酒在后院石桌赏月。
当时白瑶正坐在软塌上看一本医书,许儇则站在桌前临帖或是赋诗,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岁月静好。
忽然从院子中传来青钰的叫声,姐姐!姐姐!雄黄粉,有雄黄粉!
白瑶丢下书卷就跑出去,许儇放下毛笔,眉头紧紧皱着。
院子里青钰强撑着靠在石桌上,白瑶搀她起来,看到许儇也来了后院,白瑶小声提醒青钰:莫要再提雄黄粉。
她们闻到雄黄粉的味道会头晕目眩,身体里有折磨痛感,若是饮下雄黄酒,后果更不堪设想。青钰似是要哭,姐姐,我头痛,头好痛。
白瑶修为高她几百年,更能容忍雄黄粉带来的头痛,揽着小青离开后院,许儇关切地问:小青妹妹刚刚可是说雄黄粉三字?
白瑶坦然说道:她饮醉了,想必是闻到了味道,在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