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晚寐就这样受着,泪湿了眼眶。
“怀初,你别拦着,掌门想说什么,便让他说吧。”
一个父亲,亲手教养出如此优秀的儿子,一朝尽化为乌有,对着罪魁祸首,该是怎样怒骂都不为过的。
染着火的一字一句东山再起,东方伯的语气比之前更寒凉更狠厉:“衡儿十年前执念入心,心魔入体,本该到此为止了。半步多一役后,情魂已亡,割魂会忘却割魂中所存记忆,关于情魂的一切他什么也不会记得,我想绝情封印碎了无法复原也罢,一切总归是能好起来的,可怎知······”
怎知情魂晚玉附在齐晚寐的魅骨上!
一旦魅骨的力量渐渐恢复,东方衡身上的主魂和情魂便能互生感应。他们本属一体,无形之中,就像是有无数条丝线,总不知道牵动了哪一条,便让昔年的记忆再次浮现而出。
正如大年初一那天,东方衡陪着她逛街晒晚霞,竟生出了晚玉的一些片段记忆。
直到后来,齐晚寐解开半边的魅骨封印,才让他真正恢复记忆!
是以,东方衡想起了一切,关于割魂的一切,这才会重蹈覆辙,匆匆赶到箬水之滨。
亦如十年前赶到半步多一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这,齐晚寐已是濒临崩溃,而东方伯亦是如此!
“我在三途血阵上,看到他,他竟,他竟为了你······”坐着东方伯右手捏紧桌角,痛色难抑,“亲手碎了晚玉的机甲身,让情魂和自身主魂合二未一······只是有这样,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才能将绝华发挥到极致,达到全盛,也唯有这样,才能对抗得了温世怜······”
东方伯低着头,看着瘫在地上的齐晚寐,一把推落桌上已翻倒的茶盏:“十年前为了你,十年后还是为了你,你还想如何,你还要如何!”
窗外的冷风伴着茶盏碎裂的声响,呼啸而入,盖住了东方伯的一腔怒音!
恍惚间,齐晚寐竟看到这位堂堂东方氏掌门的眼角处,有一滴泪缓缓地滚落下来。
端是任何责骂都不及这滴泪砸得人心头发疼。
瘫坐在地的齐晚寐缓缓爬到东方伯的脚边,即便是双膝压到地上碎裂的茶瓷片,也不觉得疼痛分毫。
可她刚要开口,道一句对不起,东方伯却没有给她一点机会。
他怒然从座椅上起身,拂袖一挥,空留一个冷厉的背影,一眼也不愿意再分给地上的齐晚寐。
他朝东方怀初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怕丢了我这老脸,你小师兄这些年都怎么过的,你最清楚,你都告诉她!”
“是······掌门师伯。”
东方怀初眼眶通红,湿润的睫毛闪了闪,似乎染了多年的风霜:“十年前,你走了以后,所有人都在发了疯找寻你的魅骨,包括小师兄。可谁也找不到魅骨的踪迹,为了让小师兄彻底走出来,我介绍了多少名门女修,他都一一拒之。为了避免打扰,他对外竟宣称自己已有妻子······”
妻子······
齐晚寐脑门一麻,能当得上东方衡妻子二字的,是东方念的母亲,是她在东方衡无尽忆海中看到的那个女子,是东方衡念念不忘,已至成了东方衡心魔的妙人。
“怎么会······”齐晚寐愕然地抬起眼眸,哽咽声未断,“我一直以为······是别人······”
话语未落,却被东方怀初掐断:“哪里还有什么别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东方怀初深深唏嘘一声:“念念是他从外面抱养回来的,是阴月狐族最后一丝血脉。也是当年你要护的人。你当知道是谁了吧。”
不偏不倚,正是昔年谢氏夫妇的独苗,齐晚寐当年用机甲抽魂入木的第一人。
“小灵儿······”
“掌门师伯本来极力反对的,可是稚子无辜,小师兄竟为了她,生生在门外跪了七日。掌门师伯于心不忍,这小小的东西,是小师兄活下去的希冀啊,何况已褪去了妖身,于是便留下了她。”
东方怀初不禁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东方伯,只见他一字不言,只是背对着众人,可以往老成持重,挺立不弯的背影,此刻竟有些孤冷佝偻。
“后来,小师兄便在香雪海脚下的清水村里建了一间元君道观,他亲手雕刻出一尊笑面元君神像,打点着道观的一切,很快,就有信徒纷沓至来,祭拜神灵,香火日渐鼎盛。一时好奇,我也造访了那间道观,看到那尊神像,我就一清二楚了。”
东方怀初凝重的眸光落在齐晚寐身上:“是你,晚寐······”
地上的齐晚寐一颤,婆娑泪眼里满是震惊:“原来是他·····东方衡······”
重生之前,曾有想过有无数可能,却唯独没想到是这一种可能。
“可是新建的道观,从未通过的神灵,谁会信,信徒越来越少,根本没有多少香火。后来村野间便流传笑面元君济世救贫的传闻,香火竟越来越旺,可我发现小师兄却越发疲惫,就算白天处理香雪海公务也不会累到如此地步。直到有一天,我在小师兄房中发现了一本古籍。”
古籍?齐晚寐预感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