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东方家世代居于此处,历代掌门奉行世袭制,皆为半神后裔,半人半神。
流淌着半神的血脉,便需聆听世间之不公,承护卫苍生之责,立下重誓除妖卫道。
不可有私,丹心不改。
是以,世间魑魅魍魉皆惧之怕之,百家道门修士也对其尊敬有加,尊其为道门典范,派系间的“公平之秤”。
对于这个典范、这把秤砣,外人看来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可在齐晚寐眼中,实权没有,财宝匮乏,破烂事却是一筐接着一筐。
其实跟村长会的大妈没啥两样,道门之间要是有小打小闹,就得出面调停,要是有大能祸害苍生,就得冲在前头受死。
十年了,慕名而来的晚辈增多,但东方家依旧还是很穷,连原本用来充场面的明正殿都是一如既往的寡淡朴素,唯一变化的是殿内被奉为圭臬的十二字门规,“除妖卫道,不可有私,不可生情。”字体更大了。
被一路拎着回来的齐晚寐无奈地摇了摇头。
后衣襟一松,整个人终于被东方衡放了下来。
抬眼一看,明正殿内,全是老熟人。
一心道协的三位掌门,东方氏五十出头的东方伯,他墨衣傲雪跟他儿子少衡君一般,还是那副谁都欠他钱的臭脸。
至于其余两位,都是先辈逝去的青年掌门,琅琊萧氏萧清和,青竹浪袍,清雅谦和;广陵素氏素情,瘦小寡言,人淡如菊。
十年后,道门四大家族岁寒四友“梅兰竹菊”聚首,“君子如兰”的太湖齐氏却已满门全灭,仅剩的两根苗子,全都长歪了。齐沁改投萧氏,而齐晚寐已成为众矢之的,连头也不敢高抬。
斗转星移,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那些水,人却不一定是原来的人。
座上三位掌门神色凝重地对视了一眼,默然打开一个精致的梨花木盒子。
这盒子的气息?
是不悔铃!
这帮家伙难道是想用它来检测我的身份?
齐晚寐心道,完了!
当年她挂在半步多时,这东西肯定是道门一群人捡漏了!不悔铃是出了名的护主黏人,一旦让它接触到自己,定然会露馅!
盒子中的一串银铃漂浮起来,五颗蔫蔫的铃铛垂在一条暗灰的丝线上,死气沉沉的光晕配上它那锈气斑斑的外表,这哪里还是当初随齐晚寐杀敌无数,抽魂入木的至宝,这明显就像是丢弃在路边没人要的破烂。
这些年,道门这帮鳖孙就这么蹂/躏她的法宝吗?
操了!
齐晚寐刚在心里这么一骂,不悔铃像是嗅到了主人的流氓气息,叮了一声,携着滚滚戾气定在她眼前,她往左,它跟着,她往右,它也跟着,活活把主人逼成了个斗鸡眼。
见如此之状,不悔铃激动得发光!
世人皆知,不悔自齐晚寐死后,已消沉十年,未发一次光亮,今日却一改常态!
殿中所有修士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一人一物身上!
“亮了!不悔铃亮了!”
“难道真的是她!鬼婆婆!她回来了!”
“大家小心!”
大殿之上,除了座下的东方衡和东方怀初,围观的三大道门修士已经抽出配剑。
齐晚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道:“乖乖,你别闪了。”
可不悔随主人,叛逆得紧,似乎要闪瞎在场所有人!
眼看齐晚寐成为剑下亡魂,然而就在此时,半空中啪的一声,众人皆是一愣。
齐晚寐她竟然被不悔铃闪了一巴掌。
然后,不悔端着个嫌弃老大爷的架势,飘回盒子中,咻的一声,盒子关上了。
它,自闭了······
没道理会是这样?
齐晚寐一激灵,难不成是她换了一具躯壳,不悔不认得了?
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在场之人,除了素来冷傲的东方衡和一向骚气的东方怀初外,其他人的表情格外精彩。
座上三尊面面相觑,座下修士议论纷纷,疑惑,怒然,失望,尽皆有之······
“她不是鬼婆婆!”
“这还用说,你是见过有哪个武器会打自己的主人的?”
“是呀,是呀,我就说嘛,她一慈眉善目的漂亮小道姑,哪里是当初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
众人既是如此认为,那就顺水推舟,洗清嫌疑!
是以,齐晚寐开始发挥她停滞了十年的演技!
她掐了掐自己的腰,几滴眼泪跌落,哭天抢地起来!
“小女子先夫仙逝,本欲在笑面元君道观斩断红尘,皈依我道,”吸了吸鼻子,齐晚寐哭得更加梨花带雨,指着微微蹙眉的东方衡,“谁知,你,你们竟强行将我掳来,原来道门中人竟是如此沽名钓誉,见色忘道!”
东方衡嘴角一抖。
“无知泼妇,你休要胡言,败坏我道门清誉!”东方伯常年食古不化,格外注重颜面,此番被气得脸色铁青,引得身侧的萧清和看不下去,直接按住了他的手。
“东方掌门,切莫生气。”
如果说齐晚寐是个假笑大能,这位萧清和就是真笑祖宗。
江湖人称萧笑脸的他一向热衷当和事佬,这一回自然也是要下场灭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