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欢欢喜喜地等待着秋收。
日子过得飞快,田卉珍来的时候,谢良辰正在熟药所看药材。
“怎么才两个月没见到,肚子一下子这么大。”田卉珍跟着父亲去越州才回来,换了衣服就前来探望谢良辰。
夏日里,阳光格外的耀眼,田卉珍跑得满头大汗,谢良辰递了帕子给她:“这一个多月就是长得快。”
田卉珍擦了擦汗,笑着道:“真是不一样了,我算着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你呢,”谢良辰拉住田卉珍,“这一路上可顺利?”
田卉珍笑道:“还是在外面走商好,我与父亲商量了,日后经常与他一同出去。”
谢良辰斟酌了片刻:“那件事呢?你有没有想好?若是你思量好了,我可以让宋羡将程彦昭约出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明白
田卉珍没有思量太久,就摇了摇头。
田卉珍道:“就算见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几次在村中遇见了,程二爷都远远地躲着。”生怕她一鞭子会抽过去似的。
其实她哪里会,那次就是将程二爷当成了眼线。
谢良辰想想没有开窍的程彦昭,不禁暗地里叹了口气。
“再说,我与他也不一样。”田卉珍道。
谢良辰知晓田卉珍的意思,田卉珍是觉得田家与程家相差甚远,程彦昭整日再军营中,田卉珍则打理田家商队,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不一样的地方太多,归根究底还是他们两个没能互相靠近。。
感情上的事无法劝说,有时候还会越帮越乱。
不过田卉珍的性子一向爽利,既然想通了也就放下了,那时候对那个黑暗中身手利落的程将军有些动心,但这本就是她一厢情愿,之后就再没有了什么往来。
该放下的就要放下。
田卉珍这才拿定主意要与父亲一起出去看看,这一出去,心情果然好了不少,见识的东西多了,也就不再执拗那些。
“我与你说说路上的事吧,”田卉珍道,“这一路上要说太平也太平,但也遇到了不少事。”
谢良辰许久没有出去,自然喜欢听这些。
田卉珍道:“你知道外面也有纸坊在做粉蜡纸,知晓我们的商队是从镇州来的,还花银钱想要收买我父亲。”
“是想要我们代卖他们的货物,最好将他们的粉蜡纸掺在北方的那些纸张中。我父亲想要打探消息,没有立即拒绝, 那些人就说之前卖过一个商队, 那商队将他们的粉蜡纸带去稍远的西南,赚了不少银钱。”
“我父亲将那些人的底细摸了个清楚, 还找到了他们的小作坊,后来被那些人察觉,双方还动了手。”
田卉珍提及这件事眼睛发亮:“那些人还想遮掩,却不知我们早就告知了衙署, 父亲生怕他们与衙署有所勾结, 刚好父亲认识临县的县尉,整桩事解决的很好,也算是有惊无险。”
谢良辰看着田卉珍:“第一次远走就遇到这样的事,可害怕?”
田卉珍笑道:“还好, 将那些人抓住, 找到他们的账目时,我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不肯好好做生意,想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 可知晓北方为了做这些粉蜡纸用了多少功夫?”
“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名声,不能让他们这样以次充好地败坏了,要知道现在南方的几处老纸坊, 也自己做出了粉蜡纸, 质地和价钱与我们北方相差不多,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比下去。”
谢良辰点点头:“我也听说了,毕竟粉蜡纸在前朝时就有了, 只不过经历了战乱, 如今会做的人很少, 我们先一步寻到了方子,早些将纸笺做出来算是抢了先机,既然卖的好, 其他纸坊也能试着做。”
“其他纸坊可以做, 甚至可能比我们做的更好, 这些都是寻常事, 不过再如何也不能以次充好,更不能打着其他纸坊的名号。”
谢良辰说完慢慢地揉了揉腰,可能是肚子愈发大了,腰总会觉得酸疼:“我想寻些精通纸张的人, 做一个纸行,不管是哪个纸坊做的粉蜡笺、花笺都可以送去纸行。”
“就像官药局为药材分等一样,也将纸笺分成甲、乙、丙、丁四等,若是将来认同纸行分等的人多了,就可以依等论价。”
“这样一来对所有纸坊都有好处,也就不会有什么南北之争。无论是哪个纸坊,只要能做出好纸笺就能卖出高价。”
田卉珍一怔:“这么一来,粉蜡纸就不是北方独有的了。”
“本就不是独有的,”谢良辰道,“我们先一步做纸, 从卖粉蜡纸开始,就一直在试着做其他纸笺, 与其他纸坊相比已经有了足够的优势,若还做的不如人家,那也是我们自己无能, 怨不得旁人。”
就像制墨一样,那么多制墨的名家,为何北方又能做出新墨?
北方纸坊不可能靠着粉蜡笺吃一辈子。
田卉珍想透了这个道理:“那我们商队是不是也能有个类似纸行的地方?那些四处招摇撞骗的商队, 应该让所有人都知晓,免得旁人再上当。”
谢良辰笑道:“自然可以。”
田卉珍欣喜起来:“我回去与父亲说,父亲认识的商队多,说不得真的能做成。”那些偷偷摸摸,坏事做尽的人,等着吧,必然再也吃不上这碗饭。
如此震慑下来,至少一部分会收了这个心思。
田卉珍与谢良辰一起用了饭,这才离开了陈家村。
到了晚上,宋羡回来,谢良辰与他提及田卉珍:“我也没劝说。”就算宋羡知晓前世程彦昭和孟长淑的过往,也没有自作主张替程彦昭去安排。
而且程二爷不是那种能够“心领神会”的人。
许多事到了程二爷脑袋里,立即就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去了。
就像宋羡将程彦昭留在京中半个月,程彦昭反而不愿意多提孟长淑。
“不要再替他想法子,”宋羡用滚热的掌心慢慢揉捏着谢良辰的腰,“我已经被他备好了袈裟,等程家人押他去剃度时,我将东西给他,送他一程,也算是尽了多年的情谊。”
谢良辰不禁发笑,程彦昭再不开窍,身边的人都要被他熬丢了。
宋羡道:“不过程彦昭私底下一直在练字,不知是不是觉得在孟大小姐面前丢了脸面,想要日后寻个机会找回来。”
“孟姐姐年纪刚刚好,也不知道孟知州会不会为她寻人家。”谢良辰叹口气。
宋羡道:“应该不会那么快,如今政局不稳,孟知州也有所察觉。”
谢良辰低声道:“你与孟知州说了?”
“没有,”宋羡道,“不过到时候他也能明白。”局势如此,到时候谁都能看清楚。
宋羡话音刚落,放在谢良辰肚子上的手忽然被顶了一下,仿佛有一个小拳头打在了他的手心上。
宋羡一怔,低下头来:“良辰,你感觉到了吗?我们的孩儿方才……这是在与我玩闹?”
第四百七十章 生子
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的精神,仿佛真的听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一会儿挥舞手臂,一会儿踢踢小脚,着实与宋羡闹腾了一阵儿。
宋羡怕劳累了良辰,低声劝说:“好了,该睡觉了,让你母亲也睡一会儿。”
压低声音生怕吓着孩子似的,谢良辰看着宋羡这般模样,猜测着,或许宋羡会是一个慈父?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谢良辰晚上睡觉都会觉得不舒坦,躺下来就喘不过气似的,将床上的幔帐都撤掉了也没有用处,后来宋羡与她搬到了外间的大炕上。
最后这一个月,委实有些难熬,用许先生的话说,虽然一直都在好好调理,但胎气依旧有些不顺。
宋羡也颇为紧张,本来无论多忙处置政务都得心应手,却因为几次她突然腹痛闹的心神不宁,好几次都耽搁了。
谢良辰见到宋羡这般,也有些着急,老老实实地用饭、散步,就想要早些好起来,再这样下去的话,她怕宋节度使在人前会绷不住。
不过还是不遂愿,吃进去不少东西, 她就是不见胖, 肚子倒是长得更快了。
晚上宋羡帮她摸背顺气,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伸展手脚, 不过这次宋羡没心思与孩子玩闹,眉头一直皱着没有松开。。
“没事,”谢良辰道,“用不了多久就到日子了。”
宋羡在她耳边低声道:“从前想着, 与你多要几个孩儿, 到时候一家人热热闹闹在一起,如今看着你这样辛苦,倒是不想要了,若不然就生这一个。”
谢良辰微微笑着:“我也喜欢热闹些, 一个太少, 不如要两个吧!而且大家都说,头胎难一些,后面不会这般辛苦。”
“都一样,”宋羡道, “都是怀胎十个月,这十个月……要过好多关,之前还说三个月后就不难受了, 还不是都这样。”
谢良辰能感觉到宋羡的焦躁, 宋节度使在家中的时间比在衙署的时间都长,恨不得每天盯着她,非要等她睡着了, 才会在外间看公文。
谢良辰心疼宋羡, 假装睡着了, 不过终究瞒不过宋节度使。
宋羡不怕辛苦,却知晓谢良辰的心思,于是亲自去将东篱先生请过来帮忙, 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进了五月, 整个陈家村都小心翼翼的, 村子里守了两个稳婆, 许汀真每日都要去看谢良辰。
谢良辰自己倒是不觉得紧张,只盼着早些见到肚子里的孩儿。
十个月过去了,不知道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长相、性子都像谁, 会喜欢些什么,讨厌些什么,更期盼看着他(她)长大。
每天夜里歇下的时候,宋羡都会嘱咐她:“若是夜里不舒坦就喊我。”
其实哪里用得着她喊他,只要她稍稍动一动,宋羡就会醒过来,要么扶着她去净房,要么拿水给她喝。
最后这几天,委实躺不下去,宋羡几乎每日都是半抱着她睡觉。
所以, 瓜熟蒂落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宋羡也比她先一步察觉。
那天晚上, 谢良辰好不容易睡觉,迷迷糊糊地又梦见在海上遇到辽人,她挣扎着从辽人手中逃脱, 想要凫到岸边,用尽了力气,却离岸边越来越远, 双腿仿佛被海水裹住,身体开始向下沉去,海水缓缓淹没了她。
“良辰,醒一醒。”
谢良辰听到宋羡的声音才从梦中惊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宋羡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你可能要生了,我让人去叫稳婆和许先生过来。”
说完宋羡拿来引枕让她靠上去,就要下地去寻人。
谢良辰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拉住宋羡的手。
宋羡见状重新回到她身边,欠身低声道:“别害怕,我去说一声就回来。”
“我……”谢良辰感觉到了身下有些异样,下意识伸手碰了碰,裤子和褥子都湿了。
“别怕,这是要生了,”宋羡道,“许先生和稳婆都说过的,每个人都这样,我先去叫人来,再去拿干净衣服和被褥给你换上。”
谢良辰点点头,静静地靠在那里,这才感觉到肚子一阵阵发硬,看来肚子里的孩儿真是要出生了。
宋羡果然回来的很快,先是重新铺好褥子,然后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这才让稳婆进屋。
稳婆道:“让灶房烧水准备好,今天家中就要大喜了。”
早就有所准备,一切都按部就班。
陈老太太听到消息,亲自前去掌控灶房,热水早就烧好了,要多少有多少。灶王爷那边,她也打点好了,一定会保佑外孙女平平安安生下曾孙,是男是女都好,只要良辰母子康健。
宋羡是不能呆在屋子里的,一个男子留下也委实不方便,可无论众人如何劝说,宋羡就是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