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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秋收起视线,刚转回身子,魏江的身影已出现在二楼楼梯口。
    店小二追在他身后急急喊道:“公子,这位公子,二楼也没桌子了!”
    魏江闻言顿住。
    沉默片刻,他直接转身,打算离去。
    “魏江公子稍等。”慕秋撩开眼前轻纱,出声道,“如果公子不介意,我这里正好还有空位。”
    魏江抱着那把弯刀,侧过半边身子打量慕秋,没有马上开口应承。
    他的目光里带着些淡淡的审视意味。
    明明只是郁家门客,这份审视却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姿态。
    这种姿态其实极易惹人生厌,可他做出来时,却带着天经地义的自然。
    慕秋任凭他打量。
    她刚刚会出声,只是因为在她过往的十年人生里,她对酒楼拼桌这种事习以为常。恰好对方又是个认识的。
    至于来还是不来,都随对方。
    打量片刻,魏江抬腿走到慕秋对面,拉开长凳坐下,点了两道菜一壶酒。
    那把缠着白布、形制诡异的弯刀,被他放到桌子右侧。
    慕秋忍不住盯着这把弯刀。
    刀剑这种伤人的利器,按理来说都应该收入鞘中携带。
    可是慕秋每次见到这把刀,它都不在鞘中,只被它的主人用白布缠住刀锋。
    难道武功高强的人都有怪癖?
    醉仙居的菜上得很快,每道菜的品相和香味都极佳。慕秋用筷子夹了一口河鲜送进嘴里,又品尝了一口酒,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在她和白霜用饭时,魏江抱着个茶杯,坐在那看窗下人流。
    慕秋完全当对方不存在,心满意足地吃着半个月以来最丰盛的一顿饭。
    等她和白霜用完午饭,对方的菜才刚刚上齐。
    慕秋起身,朝魏江行了一礼:“那我们就不打扰公子用饭了。”
    领着吃饱喝足的白霜和侍卫下楼。
    向掌柜结账时,慕秋让白霜把魏江的酒菜钱一并付了。
    离开酒楼,慕秋进到城镇里逛了逛,买了些不常见的小玩意。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才走回码头登船。
    “小姐回来得正好,若是再晚些,我就要派人去寻了。”陈管事在船头候着,一瞧见慕秋,连忙迎上来。
    “可是耽搁了启程的时间?”
    “这倒没有,是船长说等会儿会下雨,我担心小姐回来得晚了正好赶上。”
    几句话的功夫,江上的风果然比先前大了不少,天色也越发阴沉。
    半个时辰后,船启程时,雨已经下了起来。
    雨势不大也不小,夜晚本就极难视物,现下更是看不清远处的江面情况。
    船的速度放缓下来,小心航行。
    子时过半,船上彻底安静下来,除了值守的两个船员,其他人都已经在房中熟睡。
    静谧之中,有四艘船只正在向郁家商船靠拢。
    有蒙面人立于船头,一身黑色夜行衣,手中那把长剑散发出冰冷无情的味道。
    ***
    慕秋又做了噩梦。
    醒时听到外面的雷声,一时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缓了片刻,慕秋下床。
    摸了摸茶盏,是温的。
    看来白霜睡前换过里面的水。
    拎起茶盏,慕秋忍不住叹息出声,神情恹恹:有完没完,这场梦她到底还要重复做多久啊!
    就在此时——
    一道倒地的闷响声从外面传入慕秋耳里。
    再然后,竟是一声刺耳得足以撕裂静谧的叫声,像是某个人在拼尽全力给船上其他人示警。
    慕秋神情微愣,还没思考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手已经迅速伸向床头,把她睡前卸下来的那根发簪攥住,收入袖里。
    她握着发簪,小心朝门后走去。
    外面走廊逐渐传来动静声,显然船员和慕家的人都被那道叫声吵醒了。
    慕秋有些紧张,轻轻吸了两口气,却没有打开门冲出去。
    她的侍卫们都知道她住在这里。
    与其乱跑一头栽进敌人手里,还不如留在这里等待救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凌乱,间或夹着几道凄厉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这些声音离慕秋越来越近,突然,有道黑影出现在门前,提着一把斧头狠狠砍下。
    只是一斧头,木门便已摇摇欲坠。
    慕秋神色微变。
    一句话不说直接动斧头,绝对是来者不善。
    她下意识捏紧了簪子,从中汲取几分勇气。
    下一刻,外面那人提腿,踹向木门。
    木门应声倒下,一把长剑几乎是立时架在了慕秋脖子上。
    慕秋眯起眼,打量着握剑的蒙面人。
    对方穿着夜行衣,身材格外魁梧,手里的长剑品相不凡。
    看着并不像是横行江上的普通匪徒。
    蒙面人脚步逼近。
    剑随他动,慕秋不得不往后退。
    直到慕秋退无可退,蒙面人才停下。
    慕秋压下心底的慌乱,带着试探问道:“你们潜上船应该只为求财,要多少你只管开口,我都可以满足。”
    蒙面人冷笑:“慕小姐,把东西交出来吧!”
    听到对方的称呼,慕秋心下一沉。
    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他应该很清楚,今夜对她出手,不仅是得罪了慕家,也会得罪郁家。可是拼着得罪这两大家族也要出手,既说明了那样东西的重要性,也体现了他们的决心,很可能为达目的绝不罢休。
    “什么东西?”慕秋神情茫然,隐在袖子里的簪子轻轻动了一下。
    她不会武功,但和郁墨混久了,手里也学过三两招制敌的技巧,若是——
    “慕小姐。”蒙面人突然又笑了下,目光垂落在慕秋左手,“我手里的剑可不会像我一样怜香惜玉,把东西丢掉吧。”
    慕秋听出他话中警告,默默将簪子松开。
    簪子落地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把那个琴师死前给你的东西交出来!”蒙面人看似从容,眉间还是透出焦躁。
    “什么东西?”慕秋又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蒙面人冷笑:“看来慕小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手腕微微一动,慕秋的脖颈已经可以感受到剑锋散发出来的冰凉。一阵寒栗从那里迅速向身体四周蔓延开,慕秋脸上血色瞬间消散。
    就在剑锋即将划破皮肤时,一道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蒙面人迅速侧身,看向来人。
    魏江一身玄衣,裹挟着秋日特有的寒意出现。
    面具像平时一样稳稳戴在他脸上,有滴血溅在上面,给这个没有花纹的面具添了血色做点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最大的不同是那把弯刀。
    此时刀上再无任何布条。
    刀锋被鲜血洗练,不断有鲜血汇聚成股从刀尖坠落。
    他提着刀,一言不发,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入船舱里。
    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随着他的脚步在室内弥漫开,以此宣告他的到来。
    “丢下你手里的武器,停在那别动,不然我就杀了她。”蒙面人纵横江湖多年,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察觉到这么重的危险气息,他几乎是瞬间就暴喊出声。
    怎么回事。
    蒙面人心里有些急躁,也有些想不明白。
    明明他的手下已经控制住了整条船,这个男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
    仿佛是知道蒙面人在想什么般,魏江开口,脚步不停:“拦路的,自然都杀了。”
    他的声线清冷,语调悠然。
    就像是一壶特意添了秋光酿造的美酒,温醇之余,也带着秋日特有的凉薄肃杀。
    看着魏江丝毫不照着他说的去做,蒙面人手腕处的青筋几乎暴起:“慕小姐,他不听我的话,那你和他说吧。”
    剑身顺势划破慕秋白皙细腻的皮肤,轻轻没入血肉之间,她的脖颈纤细,在三尺青锋剑下,这条美丽的生命脆弱得如同薄纸,随时都可能化为灰烟消散于天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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