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罐摸上去细腻温润,是极好的材质和工艺,他的东西从来没有凡品。
容斐跟过来,一直在旁边看着,明悠动作不自觉慢下来,每一步都万分小心,生怕被他挑刺。
技术不行,态度还是得凑合的。
末了,容斐端起她递来的茶杯,抿了口,微微蹙眉:“明经理沏茶的功夫好像没什么长进。”
“本来就没什么长进。”明悠眼观鼻鼻观心,淡淡道,“容总昨天不是就尝过了吗?”
还说很好,真是心口不一。
“昨天,”他顿了顿,唇角一撇,望着她有些灼灼的意味,“我以为是茶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毕竟这么多年,谁知道明经理有没有经常给别人沏茶呢。”
明悠咬了咬唇。
“看来是没有。”男人粗粝的指腹摁住她被咬的下唇。
明悠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自觉扬高声调:“容总,我过来是工作的。”
“我知道啊,是我要你过来……工作的。”容斐将手放下来,揣进裤兜里,低头睨着她,“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明悠隐隐感觉到,自己是已经入了虎口,逃脱不能了。
*
在容斐这里的第一天过得还算顺利。
这男人正经工作的时候并没有找她茬,但是逼着她把那壶没长进的茶喝光了,导致她当天晚上意料之中地再次失眠。
第二天,顶着更黑的眼圈去公司。
连续这样好几天,金秘书看不过眼了,拍着她肩膀柔声劝:“明经理,你工作别太拼啦,要注意休息,经常熬夜会早衰的。”
外面工区的小哥哥小姐姐们都很同情她。
然而没人知道她弄成这副样子的真正原因。
明悠倒是宁愿容斐给她安排没完没了的工作任务,让她彻夜加班,也不想因为喝多了茶而失眠。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空虚,焦躁,自我厌弃。
“今天这壶不错。”容斐尝了一口,总算比之前满意了些。
明悠正暗自庆幸,却听见他轻飘飘的嗓音道:“奖给你了。”
“……”
“怎么?”容斐望着她凉凉地扯唇,“你这是什么表情?”
明悠迎上他的眼睛,直截了当:“容总,我不想喝茶了。”
“你说什么?”容斐慢悠悠地站起来。
“我说……”她语气弱了弱,咬牙坚持,“我不想喝茶了。”
男人轻呵一声,“为什么?”
明悠:“晚上睡不着觉。”
“哦,真可怜。”容斐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压迫住她,嗓音很低,每一个字眼都冒出森森寒意:“那你想不想知道这种日子,我过了多久?嗯?”
心脏猛地一坠,一下一下跳得很沉重。
这个骄傲的男人曾经在她面前低到尘埃里,卑微地求过,哭过,但那些都变成了如今包裹着他的坚硬外壳,还有只要在她面前,就自动竖起的满身尖刺。刺里带着钻心蚀骨的毒。
明悠垂着眼,咬着唇,搅在一起的手指颤抖发白。
整个人蔫蔫的,没有一丝活力。
“拿去倒了。”
容斐似乎不想再看她一眼,冷冰冰扔下一句,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今天有个晚宴,你和我一起去。”
“……好。”
下午,有人送了袋东西过来,是给明悠准备的晚礼服。
她打开一看,礼服是耀眼的酒红色,还有另一个盒子,装着一双银色带细闪的高跟鞋。
明悠向来不喜欢穿得太高调,不自觉皱紧眉头。
“不喜欢?”办公桌后的男人扬眉,“那也由不得你,去换吧。”
明悠提着袋子走进休息室,关上门,望着天花板无声地咆哮。
她不知道在这个男人手底下忍受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迫,她还能活多久。她只觉得自己每天都顶着一片随时可能塌下来的天,整个世界摇摇欲坠,不见阳光。
明明当初,就不完全是她的错啊……
明悠穿裙子的时候,发生了一点不小的状况。
背后绑带镂空的设计,必须得有人帮忙,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搞不定的。她在休息室磨蹭了许久也没想到别的办法,只好穿上高跟鞋,把门拉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对外面的男人道:“容总,能不能麻烦你……叫个人进来帮我?”
第5章
容斐没有回话,眸色略深地盯着她,径直朝她走过来。
明悠紧紧地贴着门框,指甲嵌进了掌心。
他站在她面前,低沉开口:“转过去。”
明悠没动,全身绷得更紧了。
容斐按住她的肩,稍微使了点劲,就把她瘦削的身子翻了个面。
女孩背部的肌肤大片都露着,一直延伸到腰以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蕾丝边。
明悠囧得脖子都红了,容斐却似乎毫不在意,“又不是没看过。”他一手扶着她肩膀,另一只伸到前面,“给我。”
明悠颤巍巍地抬起手,把绑带递给他。
容斐每一下都扯得很用力,仿佛是想用绳子把她绞起来,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个木偶,不会叫,不会疼,任凭他怎么发狠都不会有感觉。
明悠咬着唇哭了。
容斐最后打完结的时候,听见她压抑着的啜泣声,眉一皱,“你哭什么?”
“我没有。”她瓮着声开口,暴露无遗。
“别在我面前哭。”容斐将她转过来摁在门框上,手指用力钳着她的下巴,转头睨向屋里的床,“不然我可能不会让你完完整整地从这里出去。”
明悠身子一个哆嗦,啜泣声戛然而止。
容斐收回望着她的幽深目光,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晚上是一个商业舞会,在五星级饭店举行,主办方之一就是容氏财团。
最近明悠特地了解过,容斐的明泰公司是独立于容氏财团,只属于他自己的公司,所有资金和资源都是由他一手包揽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容氏呼声最高的接班人。
财团的所有重要活动,他都不会缺席。
明悠跟在容斐身边当花瓶,倒还挺安逸的,就是得装模作样喝喝酒。小半杯葡萄酒下肚,喉咙和胃里烧得慌。
“容斐!”前方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明悠也跟着望过去,定睛一看来人,懵了。
对方看见她,同样诧异地愣了愣,“小悠?”
明悠忍着尴尬,尽量笑得自然得体:“你好啊,宋屿学长。”
当年和容斐在一起的时候,他身边那帮同学都混熟了,包括这位宋氏的太子爷。
她早该想到的,这种场合遇到一两个老相识实属正常。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状况,要怎么向人家解释。
宋屿果然问了该问的话:“你们俩这是?”
“你去吃点东西吧。”容斐没有回答,也没让明悠犯难,把她给支走了。
明悠拿了个盘子在点心桌前选吃的,旁边一个女人紧紧地跟着她。
她起初没注意,要走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那人开口,没好气的一声:“喂。”
嗓音有点熟悉的讨人厌。
明悠回过头,对上苏文娜骄傲的脸庞,半点都不意外,淡淡问:“怎么了?”
“我看你很是春风得意啊。”苏文娜端着杯红酒,扭着水蛇腰走过来,“跟着容总出席晚宴。听说他那位精英秘书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明悠见她阴阳怪调,也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工作需要而已,苏经理不也来了?”
苏文娜转头看了眼正在远处和宋屿说话的容斐,“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就你这身材……”苏文娜将她上下扫视了一遍,撇嘴,“要想爬上容总的床,不太容易哦。”
“苏经理。”明悠目光冰冷地望着她,“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事情,对没有底线的人来说很容易,但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底线。”
“那我敬你的底线。”说着举起杯子和她碰了碰,扬起头,酒液流进嫣红的嘴唇里,娇媚地朝她笑了,“这位容总我是真挺感兴趣的,你最好不要当我的对手。”
明悠把餐盘上的酒杯扔进侍应生推来的垃圾车里,神色寡淡而冷漠:“祝你早日如愿,爬上容总的床。”
说完,她端着餐盘往休息区走去。
刚走两步就听见后面传来骚动声。
“这位小姐,主办方请您离开这里。”
“为什么?凭什么?我有请柬的!我请柬给你看——”
“不好意思,上头的命令,我们只负责执行。请您立即出去。”
“喂!凭什么啊!别拽我!我是跟着薛总来的!兴发公司的薛总!叫你们主办方出来……”
苏文娜的叫唤声越来越远,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明悠找了个座位放下餐盘,一抬眸,正和高台上男人的目光撞上。
他唇畔挟着若有似无的笑,遥遥地对她举起酒杯,随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