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你好——我是说,早上好。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哈里特,是吗?”
哈利点点头。“早上好,先生。”
“太好了,这么说来我找对了地方!麻瓜们住的真密集,居民区里面有弯弯绕绕的……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
“罗恩的爸爸。”她点头致意,“我在月台上见过你一回。”
“喔,你是罗恩的朋友?他没和我说起过……”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要与哈利握手,“总之,见到你很高兴,哈里特。我是亚瑟,亚瑟·韦斯莱。”
“罗恩和我不在一个学院,不过许多科目的课我们都是一起上的。”她没伸手,看了看手里湿漉漉的海绵,朝对方抱歉地一笑,“见到你我也很高兴,韦斯莱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叫我哈利就好。”
韦斯莱先生收回了手,在袍子上局促地来回抹了两下。“金妮应该和你提起过,我和我的妻子莫莉想邀请你来家里做客,以感谢你上学期对我们女儿提供的帮助。”
“对,金妮给我写的信里说过这件事,我很高兴能去你家做客。”她说,“但是我以为是要等到——”
“我叫你开门,你的耳朵聋了吗?!”
门被粗暴地打开了,露出背后佩妮姨妈的脸。她长了一张瘦长暗淡的马脸,骨节粗大,细长的脖子好像专用于在篱笆后面朝邻居的院子里窥探。当佩妮注意到门口陌生人奇怪的穿着,满面细纹刻出一副审视的表情。韦斯莱先生把她那刻薄的怪相错认作不自然的笑容,诚心诚意地再次伸出右手。
“你好,女士。我是——”
“这位先生是我同学的父亲。”哈利赶在他讲出任何带有魔法世界色彩的自我介绍之前说道,“我和你提起过的,佩妮姨妈,他们邀请我去家里住一段时间。”
通过她委婉的说法确定面前的男人和自己的侄女属于“一类人”以后,佩妮姨妈瞬间往门廊内倒退了几尺,那架势仿佛是韦斯莱先生非要拿哈利手上的海绵给她擤鼻子。接着,待她退到让自己感觉安全的位置上后,这名干瘪的中年女子抱住胳膊,熟练地皱紧眉毛。
“你不是说他们八月底来接你么?”
“我刚刚正和韦斯莱先生说到这件事情……”
“噢,是的——八月底,最后一个星期,没有错。”韦斯莱先生收到了她的眼神示意,体贴地接过话头,“本来是这样约好的,可是发生了一点变故。你瞧,我和妻子孩子们当时正在埃及旅行,收到邓布利多校长的信后当天就赶回了英格兰。至于促使我们这样仓促的原因,要是您愿意坐下听我解释的话,夫人——”
“你今天就能带她走。”佩妮姨妈不耐烦地打断他,“越快越好。”说完她把门板使劲一摔,回去客厅了。
“既然你姨妈这么说了……”韦斯莱先生口吻里带着几分无助茫然,转向哈利征求她的意见。
“不用担心,先生。我马上就可以出发,只要给我几分钟收拾一下东西。”
“很好,很好。那么我就在这里等你。”韦斯莱先生似乎也从佩妮的反应察觉到了蹊跷,“你的姨父姨母——你和他们生活得如何?”
“他们……”
这话她的小学老师们也曾问过。最开始哈利不敢立刻作答,她不知道自己会对那些关心她的人说出什么话来。后来她懂了,就算说得再多,也不会影响德思礼们对待她的态度。“他们待我非常亲切。”哈利这样告诉他。
男人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微笑道,“她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哈利努力挤出笑容:“德思礼一家的时间观念很强,他们不擅长应对突然的造访。”
“我是该先写一封信通知你的,只是……不,没什么。这次是我的疏忽。”
哈利先是拎起水管冲干净汽车涂层上的泡泡,将肥皂水对着窗户下的下水口倒掉,再将海绵扔进水桶,放回后院仓库里的原位,最后才从后门进屋。佩妮姨妈代替哈利做早饭去了,而不管是坐在电视机前的弗农姨父还是达力都没有拨给穿过客厅后方的哈利一丝注意力:达力一边大声捶着桌子一边抱怨为什么早饭还没有好,姨父的小眼睛正越过报纸上方紧盯电视。屏幕中在播报一则关于在逃罪犯的消息,并附上了一张黑白照片。那通缉犯面容消瘦,足有一尺长的乱发好像十年没有修剪过似的纠缠到一块儿,使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
“……公众必须注意布莱克带有武器,极其危险。有关部门已经特别设立一条热线,知道布莱克踪迹的人务必即刻拨通这个号码汇报……”
她放轻脚步上楼,把床头柜里、地板上散乱的书,为数不多的衣服和一些零钱尽可能快地随手拨进行李箱,以避免留在此地引起额外的麻烦。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而且也不必理会到下午将要来投宿的玛姬姑妈了!这个想法让哈利的动作分外轻快起来。玛姬姑妈是弗农姨父的姐姐,她讨厌玛姬姑妈,程度简直可以谈得上是恨了——这能怪她吗?这女人甚至放狗咬过她。
一路跑下楼梯,没有顾及弗农姨父在身后挥舞起拳头愤怒地咆哮,哈利就这么冲出了门口。前院闻上去像是肥皂水、修剪过的青草地和太阳完全升起之前仍旧和煦的阳光,夏季的气味、清晨的气味、自由的气味,这味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