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酝酿着这句话的深意。
回身已经到丞相府邸了,我不喜亦是不悲。
“季伦,明日我们前往东河治水吧。”
“我也正有此意。”
我走到他身边,朝他微微伸出手。
崔季伦笑了笑,随即牵住我的手,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老爷,三夫人,终于回来啦!”思洺见我们一身湿淋淋的,吓得不轻。
我看向崔季伦,“我们换衣服去吧。”
他点头应了。
用了膳食,沐浴更衣,整个人神清气爽,毛孔瞬间舒张开来。
回到房内,崔季伦在写字,我走了过去,瞄了几眼,“今天的字有些浮躁呢。”
他放下笔,只是笑,他的笑容很柔和,看的人万分舒心。
他拉住我的手,目光有些痴迷,“九歌,你真好看。”
我握紧他暖和的双手,倾身抵住他的唇边,嗅了嗅,笑道:“你喝酒了?”
他也不避让,点了点头,“喝了。高祖赐予的御酒,福泽天下。”
“你不能喝酒的,酒与药相合,会犯冲。”
“不多,喝了一坛。”
我心肝儿直颤,蹙了蹙眉,“我去给你煮醒酒茶。”
转身便走,却被他拉了回去,跌在他身上,我有些慌乱,“季伦……”
佛手香熏染着我,什么防备都被瓦解了。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一次次的滑过,令我万分贪恋,“九歌,我喜欢你,喜欢你。”
“为何要说出来,为何要说出来,听到会很难过。”我吃痛的叹息道。
“你没有对不住谁,不要难过,所谓的爱,就是竭尽一切去占有,仁义、天下、权利、还有你,无法割舍掉的感情。这就是爱,成就你亦是成就北齐,成就北齐便是成就了我。”
我摇头,“不,我不懂你说的,太深奥了,我听不懂,我不要去成就任何人,不要牺牲你去成就一个国家,北齐的兴盛与我无关。”
借着醉意,崔季伦有些慵懒,手指滑过我的脸颊,轻轻抵触着,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会被负面所影响,你的善良会让身边的人一个个饱受摧残,你必须放下一切,鼓起你的自信与勇气用我牺牲去换取高洋的信任,这是我要教给你的。”
“不,我不要,我……我不要……再失去任何人,失去的滋味好痛苦……”我死死的咬住嘴唇,心脏被活活剥离了般,痛不欲生。
崔季伦抬起我的脸,沉重的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唤道:“九歌……”
“你恨我吗?”
“不恨。”
“为什么?”
“你嫁过来的第一夜,我试探过你,让你有杀我的机会,可是你没有下手反倒救了我。我不知道为何你这般恨我,也许我曾经做过什么让你痛苦的事,对于这样一个你,我为何要恨呢。”
“我真是差劲透顶了。”
他撑着额头,揉着穴位,“杀了我,于你于陛下,都是笔好买卖。”
失去崔季伦如同失去半壁疆土,方月娘的话并没有错,只是我该如何解救他们三人的性命甚至更多……更多的人。
东河一带,水势甚猛。
当我与崔季伦到达那儿时,几乎引起民怨,由着朝廷下达命令的时间延长导致难民越来越多,刚抵达衢州境内就已被全全包围了。
难民们将我们的人马围在城内,个个忿恨不已,他们捡起石头纷纷砸向我们,马儿开始躁动不安。
“狗皇帝!狗官!竟然还有脸来!”
“把他们抓起来,扔进河里去!”
“抓起来——!”
“抓起来——!”
怨声四起,听着外面人心惶惶的辱骂声,我看向静观其变的崔季伦,他一路颠簸,晕的很,这不刚停下喘口气又被这些难民给围堵了。
朝廷分布的人马本就不多,近一百人侍卫,这里上千的百姓一脚都能把我们踏平,我挑开车帘,刚掀了边就有一个石头扔了来,幸得我用手挡了去,将车帘放下喘气。
崔季伦眼珠子静幽幽的,并没有穿官袍来,而是一身青衣,修长的身姿有些柔弱,他将药掏了出来吸了几口,回了回神。
“难受吗?”
“还好,先把难民的事解决了才行,依这状况貌似有些堵人,这些难民怨恨升天的将我们堵在这里时间越长,救济的人便也就缩短,必须找个法子。”他单手敲了敲车垫,目光深沉。
高洋这是给了我们一个大难题,一百不到的侍卫如何救助这么多人,也无从分配。
所带的军医是上了年纪的何太医,他瞧着这种场面定是吓得一身汗了。
崔季伦忽然道:“九歌,我下车,你别出来。”
我身子一颤问:“你要做什么?”
“跟他们商谈才行,百姓也是被逼疯了,只要将他们说服了一切便也能迎刃而解。”
“可是,你的……”我话还未说完,他决然下了马车,便听见石头砸来的声音,我在车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不知崔季伦有没有被砸伤。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为我们的亲人报仇!”
“这个男人一定是皇帝派来的,狗皇帝派的全是没用的东西,还不如用他的血来祭奠我们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