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问:“很疼么?”
“季伦,我要你陪我睡一会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他为我盖上被子,自己脱了靴子安静的睡在我旁边,双手撑在头下看着我,“觉得烦了,我陪你说会儿话。”
“恩。”
“九歌,你老实说,可是裳霓伤你的?”
我瞪大眼睛,扯出笑容,“你想多了。”
“宴席开场时,便已看出此事蹊跷,裳霓在皇宫受宠一时,如今皇后怀有身孕,对她而言确实是件棘手的事情。”
“若是她伤害我的,你会揭发么?”我强忍着凄凉的心,道。
此言一出,令的崔季伦一惊。
他微微一笑,“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想要你怎么做?我是该要你杀了她解我心头之恨,还是要你揭发她连着你们整个崔家全都下地狱呢?
这话问的真是不留余地。
我沉默不语,冷静的看着空荡的床帐。
崔季伦闭上眼睛。
“即便是她,我也不会轻饶。”
我骤然侧脸看着他的脸,低声道:“你不心疼?”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一些事情,一触即破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害别人。”
我呵呵一笑,“她还真不是你的女儿呀,我想也是,像你这么温雅的人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心机重的女儿来的呢,因为不是你的女儿所以不会心疼。”
“并非如此。不是亲生却胜于亲生,她的修养才华是我教出来的,却不知这些被她当做害人性命的工具。”崔季伦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没有人是从一尘不染的净土走来的,我们不是寺庙的神灵,有些事即使是错误的,为了往昔不得不去做。”
“......”
“我与你一样,无法原谅她不择手段害死无辜之人。但是,站在她父亲的感官上去看待这件事,我会纵容她。”
“为...为什么。”我沉声道。
他苦涩一笑,抬眼看着空静的说,“帝王家,争权夺势的太多太多,我的纵容是为了崔家几百口人,我的割舍却真心实意只为了你的一口气。”
“我只是感到悲伤......”
崔季伦默然半响,一字一字说道:“如果揭发她能让你好过些,我绝不会包容。”
良久,我叹了口气,靠在他胸口,“你让我好过,我岂能让你难过呢,即便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虚假的,好了,什么也别说了...我有些累了。”
这些日子里,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已经让我毫无怨言了。
有他守着,我很安心。
他搂住我,与我靠在一起,“睡吧。”
过了些天,崔季伦进了宫,我也终于有机会活动筋骨了,他照顾人很细心,可是就是太细心了我更想自己来,什么都不让接触,必须养好身体。他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还被召回皇宫,我给他披上貂裘后才肯放他离去。在丫鬟眼里,我们像是连体的鸳鸯无法离开彼此,在我们眼中,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北风呼啸,天色隐晦。
院子里一片阴冷,雪梅开的正旺,含苞待放,羞涩稚嫩。
许婉凝安分了很多,到没有再关她,也不再将我当成洪水猛兽,一有时间就进宫看崔裳霓,很少来我这院子赏赏风景,这样挺幽静的。
我看着那幽幽的青松挂着冰针儿,但觉得可爱,因儿时被师傅抱着去摘冰针儿玩,着实高兴的很。
我踮起脚尖,伸手摘那水晶般的冰针儿,青松树枝比我高老些,我抓了半天就是没有抓到,有些垂丧,方收回手便看见一双手指覆盖住我的,将那冰针儿摘了下来。
我转身抬头吃惊的看去——
懒洋洋的眉眼下是一双冷漠的眼睛,颜色和悦的面容瞬间冷若冰霜,表情难以捉摸。
我震惊万分,忘乎所以,膝盖软了下去,跪在霜降冰冷的青石面上,“陛,陛下。”
高洋弯身扶我,“起吧。”
我胆战心惊的站了起来,发现思洺竟然就在不远处守着,这才明白过来是高洋命令她看守这里的。
我谦恭道:“不知陛下前来所谓何事?外面寒冷,陛下何不进屋喝杯茶,有事再商谈。”
“这些就都免了,朕是来看你的,变装出来,没有人知晓。”
我懵了,顿了顿,“陛下怎会想来看妾身呢?”
高洋只穿着一件暗红色胡服,他微微拧起眉头,问:“你见到朕,只为了说这句?妾身?你是说来气朕的?”
“陛下误会了,您日理万机忧思天下,能抽身前来探望妾身,实则感激不尽。”
他抓我的手臂,愠怒:“几日不见,莫不是你身心都给他了?你我之间何时这般生疏了。”
“......”若要问我为何这么生疏,还真是无法开口,让我放弃伶人的身份嫁给崔季伦的是你,让我爱上他的人也是你,这些不都是你高洋一手撮合而成的,现在你也得偿所愿了,为何还要出现在这儿,出现在这丞相府邸!
高洋将我拥入怀里,他身上的气息不似崔季伦那么暖香,让我一时无法挣脱,“陛下,请放开,这里是丞相府,陛下!”
“朕不管这里是哪里,朕一心只想你,这么多个日子,朕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