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见周梨花的确诚心要给,她便收下了,心中自觉与周梨花更亲近许多,滔滔不绝的谈起天来。
妇人之间闲谈除了公婆孩子,便是郎君。
但无论是公婆还是孩子,周梨花目前是都没有的,两人自是聊不起来,唯一能聊的便只有各自的郎君了。
小李氏无不艳羡地叹道:“赵归当真是个不错的,你身子不好,他便日日买肉回来,今日拎只鸡明日拎块肉的,你可不晓得咱村子里那些妇人可都酸的不行,说跟赵归一比对,便觉着自己是上辈子欠了自家郎君,这辈子来伺候他还债来了。”
其实小李氏自己何尝不酸。
原本赵雪娥都敢毫不遮掩的在村子里勾搭赵归,村里哪个不替周梨花惋惜?
任谁也看得出来,周梨花是个性子软的,想来赵雪娥这般不避讳,就是欺负人呢。
赵归是个男人,自古就没有男子不好色的,赵雪娥这般纠缠赵归,谁都认定了赵归定是忍不住。
但时间长了,大家伙却看出来了,赵归这是歹竹出了好笋。
他爹虽是个臭名昭著的流氓无奈,他却是个好的,这段日子他如何做大家都看在眼里,甚至觉得他将村里汉子们全都比下去了。
试问哪个男子能在妻子孕期这般照顾,这般舍得破费?
村里大着肚子大热天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活的都大有人在,去年她们村还有个妇人,直接将娃娃生在地里了。
就更别说大冷天洗一家人的衣裳这种算不得重的活了。
便是有那有福气的,怀了孕不干活的,也不可能被婆家大鱼大肉伺候着。
偏偏赵归算是叫这一村的妇人们算是长了见识了。
村子里的妇人多少都有些酸周梨花,但也只是有些酸罢了,毕竟跟赵归一比,自家郎君便是被比到了茅坑里,实在差距过大,但跟旁人的郎君却是半斤八两。
若是在家里提一提人家赵归的好,她们郎君却是皱眉不屑道:“赵归瞧着是个汉子,却被家里妇人拿捏的死死的,也是活的窝囊。”
小李氏走后,周梨花瞧着时辰尚早,便赶着自家母鸡出门去。
自从能下床后,她每日便趁着活动时,将鸡赶到河边或者山脚下,让鸡自己刨食吃。
第45章 难题(二更合一,补27……
觉着身子好些了之后,周梨花便开始琢磨着回家,前两日与赵归提了一嘴,赵归却道再养养。
之所以提议回家去,倒也不仅仅是因着想家了,更多是心疼赵归每日天不亮便起来。
如今天越发寒冷了,他却每日得花两个时辰来回。
自从小李氏送来酸果,让她发觉自己竟爱吃酸后,家里的醋瓶子便肉眼可见地见了底。
赵归有次吃了她生下的饭,结果差点酸倒了一口牙。
周梨花这才意识到自己醋吃的太过了,生怕吃坏了孩子,便又让赵归去问郎中,知晓自己能吃醋,却得控制这些不能猛吃,此后她便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量。
但即便如此,往常半年都用不完的醋,现下却半个月就吃完。
转眼间又过了十来天,家里两只狗不知不觉肥了一圈,也长大了不少。
它们娘便凶猛,两只狗也是长得极快,将村子里的大狗都比了下去,站在狗群中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样子,像两个狗将军。
鸡倒是没长,反而瘦了一圈。
自从到了村里后,周梨花便不再想法子喂鸡,每日便将鸡放出去,叫它自己刨食。
不过虽瞧着瘦了不少,但肉明显比先前紧实。
以前用力挥翅膀也飞不了多高,现在若她起晚了没给鸡开门,鸡能自己从围墙飞出去。
总归家里的三只小畜生都越发的拘不住,野得很。
这日一早鸡跑了,到了傍晚她做好了晚饭,见赵归还没回来,便出去找鸡。
大抵也逃不过那几个地方,很快她便在河边找到自家鸡,找了个小木棍往回驱赶。
这个时辰村子里处处炊烟,河边蹲着两个中年妇人在洗菜,见到她都笑着打了声招呼,充满善意。
这两人周梨花记得,是赵家七舅娘和赵家大舅的大媳妇,她也笑着应了。
这时一群孩子往村外跑,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跑在前边的孩子忽然跌倒,其他孩子顿时围上去。
原本她还当是孩子们嬉戏打闹,便也没当回事,但等离得近些了,才意识到竟是几个孩子欺负个小丫头。
小丫头蹲在地上哭着求饶。
周梨花忙走过去,喊道:“你们不许欺负人。”
那几个欺负人的都是年岁差不多的半大小子,五六岁左右的年纪,村里的孩子,各个脏的跟野猴子似的,身上全是泥巴,鼻涕眼泪全糊在小脸上,结成块块硬块。
被欺负的小丫头见到救星,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躲到周梨花身后去。
小丫头身上也脏,但瞧着像是刚从地上滚出来的泥渍,一张小脸却挺干净清秀。
她刚从地上爬起来,手上有泥,还懂事的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小手在自己衣裳上擦了擦,才紧紧抓着周梨花的裙子,眼神怯怯的瞧着对面几个孩子,但那双眼睛里除却害怕,却还带着渴望。
这几个孩子却是一点都不怕周梨花,她虽是大人,但奈何面向太柔,声音也柔和的没有半点震慑。
几个孩子像斗鸡似的与周梨花对峙,但没过一会儿忽然转头一溜烟跑了。
周梨花似有所觉地回头,便见赵归远远地赶着骡子车过来。
顿时便了然了,杏眼忍不住染上一抹笑意。
怪道那些熊孩子忽然跑了,原是瞧见这煞神了……当真是没哪个孩子不怕他的。
随后,她便低头问小丫头:“你是谁家的?”
在村里住这么久,要说村里的小子她兴许还能眼熟些,但小姑娘出门少,是以她不认得也是正常。
小丫头却摇头不说。
赵归走进,皱眉问:“她是?”
她解释道:“是村里的孩子,方才瞧见她被欺负。”
赵归如往常般冷着脸,道:“小孩,回家去。”
小丫头抓着她裙子的手更紧了,整张小脸都缩起来。
周梨花嗔道:“你吓孩子做什么?”
将小木棍递给赵归,又道:“鸡又跑了,你赶鸡去。”
赵归未接小木棍,只牵着骡子进了村,将骡子车还给三爷后,便又四处赶鸡,路上见到自家两条狗,狗子闻着味儿似的转身朝他奔来,一左一右将缩在山脚树洞里的鸡抓了回去。
而另一边周梨花再询问,小丫头却闭紧了嘴巴。
她让她自己回家,但话出了口却又有些不放心,毕竟天已经快黑了,若这小丫头乱跑,跑丢了可如何是好?
况且天这般冷。
大抵是如今怀了孕,周梨花便不自觉站在一个做母亲的角度做考虑,若是她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她定是希望好心人帮忙看着孩子的。
如今在玉河村住了这段日子,与村里人也算是有了邻里情谊,都是一个村的,又如何能不帮这个忙?
她想了想,便牵着小丫头的手,将她领到自己家去。
这孩子倒是个乖的,到了她家里就规规矩矩地坐着,一点不乱动。
也不是个小哑巴,她给小丫头吃糕点,小丫头便唤她一句婶婶。
干净漂亮又懂事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周梨花便留她吃晚饭。
结果回个屋的功夫,再出来,小丫头已经不见了。
在院子里的赵归见她担心,便道:“她回家去了。”
周梨花这才松了口气,手下意识抚了抚肚子,忽然心念一动,看向赵归。
赵归刚从村子里的水井挑了一担水回来,正往水缸里倒水。
玉河村村西口有一口水井,村里人都靠着那口古井吃水,家家户户都是没有私井的。
毕竟大一口井要耗费不少银钱人力。
因此赵归便隔两日就得挑水回来,将水缸装满。
老太太家里的东西早就被后人们分干净,这口井原是分给老太太最小的儿子的,被赵归暂时留下用一段日子。
除却水缸,还有不少东西都是他们借来暂用的,例如厨房的那口铁锅,一些碗碟瓦罐之类,最大的物件便是这个小院子。
这小院子是分给赵家大舅的,他们目前也只是借住。
总归他们迟早要走,再加上这院子里的大多数东西分了之后,大家都未来得及搬走,当时未等他们开口,便先痛快表示叫他们先用。
村子里便是如此,大家都是一个姓,自然亲近的很,例如孔四嫂煮花生都要给各家送点。
这一担水倒进去,水缸差不多满了。
赵归放下木桶扁担,刚转身,便听小妇人问道:“赵归,你喜欢儿子还是闺女?”
这个问题他却是没想过。
此时被问,便临时想了想,回答:“多生几个,有儿有女最好。”
周梨花却不大满意,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地问:“总该有喜欢的,你更喜儿子还是更喜闺女?”
语气微顿,她叹气,摸着肚子柔声道:“原我想着生的是男娃最好,女子再世上总归比男子苦些,若生的儿子,便是再辛苦,总归有我们这些亲爹娘陪在面前,闺女迟早要嫁人,到时候咱们便是想顾,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不过方才那小丫头乖巧的紧,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便想着若我也能有个这漂亮乖巧的小丫头多好……你也瞧见那丫头了,你可喜欢?”
赵归却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喜。”
她顿觉失望,疑心他是不是更想要儿子,便问他:“为何?”
赵归将锅里温着的饭拿出来摆在桌上,口中道:“身子弱,性子软,主动是个受气包。”
周梨花愣了愣,缓缓眨了眨眼。
嘴里被塞了块鸡肉才回过神来,只听赵归道:“吃饭。”
她实在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