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下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毕竟小孩子可不如大娘那般懂眼色。
她再次看向赵归,眼神中带着求助。
赵归没看她,而是冷着脸等着小孩。
孩子们的直觉往往是敏锐的,吵闹的喊声低了下来。
有两个反应快的注意到赵归的黑脸,吓得转身就跑,剩下的几个大点的孩子也都一哄而散。
最后还有两个小的也后知后觉的跟在大孩子身后跑,其中一个却被道上的石子拌了一下,摔倒在地。
一直强壮黝黑的手臂伸过去,将小孩整个拎起。
小孩对上一张冷脸,呆了呆,然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周梨花也被赵归的动作吓了一跳,见赵归脸色难看,虽然她自己也挺怕他,但怕他真对孩子动手,连忙上前一步将孩子抱住。
同时劝早归:“你快松手,孩子哭了。”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是怕赵归的,从心底里怕。
不是没有原因的,赵归长得太过高大,就算是走在街上,打眼望去都很是醒目的那种高大。
偏偏他脖子上那道烧伤也骇人的很,还有那比大多数人要黑一号的肤色。
怎么看怎么凶,就跟那年画上的门神似的,在这人身上,当真是从上到下看不到半点柔和的,瞧着都不像是个好相处的。
周围的人都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一会儿小孩的奶奶冲过来,将小孩从他们面前抢走。
其实早在周梨花抱着孩子的时候,赵归就已经顺势松手了。
他本来也没想到吓小孩。
然而孩子奶奶动作有些急切,将孩子从周梨花怀里抢走的时候,导致她踉跄了两步。
赵归下意识伸手将周梨花揽了揽才没让她摔着。
赵归如剑般锋利的眉下意识往下压了压,凶相毕现。
抱着孩子的中年妇人心头一跳,忍不住将孩子抱的更紧了,一幅警惕着赵归动手打人的样子。
街坊邻里间传过赵归家的闲话,大家伙都知道赵家那点事儿。
赵归他爷就不是好人,他爹到现在还待在大牢里头。
赵归虽至今为止还没传出什么不好的,但没人敢惹他,虽是邻居,实际上却也没人与他走的多近。
抢孩子的是个中年妇人,赵归不欲跟妇人一般见识,没说什么,而是转身大步走了。
周梨花赶紧跟上。
二人穿过一条街到了街尾,这次再看到打铁铺子,周梨花心境已然不同,怎么瞧怎么觉着喜爱,亲切。
赵归脚快,她来不及多看,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跟着他进了隔壁巷子,不一会儿来到家门前。
赵归停下,周梨花也连忙停住。
见赵归拿出钥匙开门,她忍不住眼巴巴地盯着。
按理说现在她是女主人了,也应该有钥匙了……吧?
然而心中想要,嘴巴却闭的紧紧的,根本不敢开口。
……还是算了,她、她刚住进来,跟赵归还不熟悉,等熟了她一定……一定……也还是不敢开口的。
瞧着赵归那黝黑的凶脸,周梨花顿时泄气。
赵归开了门,声音冷淡道:“明日家里来客,我需出门采买些东西。”
周梨花正想询问,对方却已转身离去。
她失望垂眸。
赵归好似不大喜欢她……
下一瞬,垂下的眸子落在锁眼上的钥匙上,心中顿时宛若拨开了黑云般。
赵归到底将钥匙留给她了。
这会儿又反应过来,赵归既然不进门,那方才应当是专门送她回来的。
周梨花心中有些暖,再加上刚才赵归并未真的对孩子动手,也没有因为自己从他手里抢孩子而生气,心想或许赵归只是面冷,但内里确是不错的。
拔下钥匙进了屋,再看这院子,与昨日不同,这会儿她看哪儿哪儿都喜爱的紧。
周梨花本就是个勤快的,回了家也不歇息,拿了笤帚开始打扫,在晌午前便将院子规整好了。
其实院子倒是还算干净,除了墙角长了些细碎的杂草,以及那靠墙的一小片菜园子早已荒了外,收拾起来不算难。
周梨花起身,抬头看了看日头。
还没到晌午。
视线再次不由自主地看向紧闭的大门。
赵归还没回来。
赵归家虽住在街尾,但离闹市不算远,买些待客的东西应当不需太长时间……。
很快她挥散念头,想了想开始收拾屋内。
赵家左右各有两间侧屋,右侧是周梨花现住的屋子,左侧则是厨房,中间是正堂和主屋,茅房在正屋屋后。
周梨花先将两间侧屋收拾好。
其实倒也没有多少需要收拾的地方,她自己住的屋子本就干净,昨日又收拾过了,而厨房除了灶台和两口缸,一口米缸和一口咸菜缸,以及一些柴米油盐外,也没有别的了。
不到半个时辰,她拎着扫帚站在正房门前。
犹豫了许久,也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但转念一想,她与赵归连婚书都领了,谁家妻子不为丈夫收拾屋子?
而且……她其实是有些好奇的。
赵归瞧着就是个粗糙的,想来卧房也整洁不到哪去,她对此自然不好奇,她好奇的是昨晚赵归抗进屋里的东西。
当然,若她与赵归虽已成亲,却还不算熟悉,便是在好奇,她也不会踏进这间屋子半步的。
她本身也不是个好奇心重的。
但赵归现在是她的丈夫,她想要做个好妻子,想要了解他。
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没有安定感,漂泊无依,寄人篱下,整日担心被人赶出家门的日子。
她想和赵归好好过日子。
哪怕赵归真的很凶。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乖一点,忍一忍。
这世道总是对女子这般不公。
何况她嫁了两次人,若是离开赵归,她的命恐怕比现在更苦。
周梨花从小就听她娘说,在这世道上女子的日子好不好过,全看丈夫和公婆如何。
赵归没有父母,所以周梨花将来的日子如何过,全看赵归如何待她。
第5章 晚饭
这天一直到黄昏,赵归才迟迟归家。
他像往常一样,孤身一人快步走过街头,看到几个眼熟的小孩儿正在他的打铁铺子里跳上跳下。
见到他,几个小孩连忙从灶台上爬下来,一哄而散。
赵归走上前,将肩上的扁担卸下,又将弄乱的铺子整理好,才重新担起担子,转头走进一旁的巷子。
全程面无表情,叫人看不清那黑脸下的情绪。
肩头的担子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咯吱咯吱地摇晃着,不算结实的扁担被两个箩筐压的弯曲到极致,好像随时都会断裂。
两个大箩筐堆满了东西,上面用破旧的粗抹布遮盖。
这么两筐东西光是瞧着都是很有些重量的,人家铺子负责送货的伙计挑不动,要他多出十文钱再请两个人帮忙送。
赵归拒了,自己一个人担着两筐东西回来。
当时那伙计见了,惊叹连连,奉承的话接连不断,赵归并未理会。
走到家门前,赵归下意识的腾出一只手摸钥匙,手抬到胸前才想起来,今日走的时候钥匙留在门上忘记拔了。
他寻常记性不差,很少忘钥匙,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犯了糊涂。
话说回来,此时门上的锁头光秃秃的,并没有钥匙。
莫不是被谁家小孩拿走了?
他这样想着,将门推开。
鼻子闻到热腾腾的菜香,耳边是隔壁孩子哭闹和大人责骂的声音,以及肉眼可见的,邻居家烟囱冒出的青烟。
和往常一样,在这样的热闹中,赵归沉默地推开自家的院门。
下一刻,挑着担子的男人微顿。
熟悉的小院几乎被夕阳染了层黄色,院中正有一身姿纤柔的女子端着菜碟。
女子步伐轻盈利落,一路从灶房跑到院子右侧的桌前,将菜碟放下后连忙甩了甩手。
显然是被烫到了。
下一刻,女子看来,先是惊了下,然后有些慌张地低下头,下一刻又小心翼翼地抬起。
周梨花:“赵……赵归,你回了怎么也不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