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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的灶台上放着小半碗剩米饭,旁边放着半小碟咸菜。
    饭是凉的,她也不敢浪费柴火热饭,就着咸菜将剩饭吃了。
    不过咸菜也没敢吃完,吃完了又得挨骂。
    吃完了午饭,要洗一家人的碗碟。
    自从嫁到孙家,她每日天没亮起床,包揽这个家里所有活计,有时候若是大嫂不愿带孩子,她就得兼顾着看孩子。
    她像是这个家里的小丫鬟。
    但是她可比小丫鬟贵多了,买个丫鬟才五两银子,买她却要十两,几近掏空了公婆和兄嫂的全部家底。
    更别说她当初半点嫁妆都没带来,便成了每个人的仇人,活该被当丫鬟。
    这是婆婆骂她时说的话。
    她虽过得憋屈,但又不能如何?
    若是赌气回了娘家,恐怕也会被赶出来,再说娘家也未必就比这个家好哪里去。
    周梨花动作利索的打水洗碗。
    这时,大嫂笑着从房间里出来,快步朝周梨花走过来。
    下一刻周梨花手腕被抓住,大嫂一边拽着她一边说:“快点跟我来,孙媒人帮你说了门好亲,快跟我去谢谢人家去!”
    周梨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拉去了堂屋。
    她人瘦弱,力气也小,轻易就被大嫂拖着走。
    一只脚刚踏进堂屋,婆婆就迎了上来,欢欢喜喜地说道:“梨花,你快去收拾东西,今日便跟你六姑走,去城里过好日子去!”
    一旁身形圆胖的孙媒婆眉头一皱,忍不住上前说:“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况且直接过去也不规矩,便让她再在你家待……”
    “待什么待!”孙何氏打断了孙媒婆的话,然后又不容拒绝地说道,“今日就走吧,可别耽误了她。”
    周梨花咬着唇,有些忐忑地走到孙媒婆面前问:“可是您方才跟我说的那人?”
    孙媒婆点头:“自然。”
    周梨花闻言低头,轻生说了句自己去收拾行李,便转身去了侧屋。
    这间屋子是原本孙家小儿子住的,直到现在房间中间还供奉着他的排位,孙家小儿子刚死的那段日子,棺材就摆在这间屋里,床与棺材就隔了堪堪两步远。
    前两日她吓得不敢闭眼,第三夜就趁着这家人都睡了,偷偷躲到柴房将就了几夜。
    周梨花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不过只有两件衣服值钱些,用一个小破布包将衣服包起来,便算收拾好了。
    随后便坐在床上,默默流了两滴眼泪。
    听到外面有人来,连忙将眼泪擦干净。
    她是怕的。
    方才她看到堂屋桌上放着一个布包,有碎银子露了出来。
    那么鼓囊囊的布包,银子自然不少。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好人家哪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娶个寡妇回家?
    当初她娘也是含泪告诉她,给她选的郎君,只是身子弱了些。
    可实际却是个痨病鬼,刚成亲就死了。
    如今这个,若真如孙媒婆说的那般好,又怎能瞧得上她?
    但媒人的嘴最是巧舌如簧,周梨花深知,自己笨嘴笨舌,从孙媒婆嘴里也探听不到什么。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2章 新家
    周梨花一直跟着孙媒婆进了城,这一路上内心如何忐忑暂且不提,等到进了城,孙媒婆却将她拉到角落,偷偷给她塞了二两银子。
    周梨花连忙推据,被吓得半死,生怕孙媒婆给她钱,是真的想把她卖了!
    孙媒婆却强硬地把钱塞到她怀里,说道:“你婶子我见你可怜,跟你公婆拉扯半天,要了二两银子给你做嫁妆,也算是让你在未来郎君面前有些脸面。”
    周梨花闻言,心头却并未轻松多少。
    忐忑的她跟在孙媒婆身后,一路沿着街向前走。
    路上听孙媒婆又说:“你未来郎君便是在这城西街做铁器生意的,是个铁匠,家里条件当是不错,不过脾气却是不大好,听婶子一句,往后定要多顺从着些,若是生了矛盾,要学会服软,或是掉两滴眼泪珠子,男人最是吃这招。”
    周梨花低着头,手里紧紧握着那二两银子,心中彷徨不定。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太阳公公眼瞧着就要开始落下了,整条街笼罩在晚霞中。
    像是万物都被笼罩了晕黄的颜料。
    没过多久,孙媒婆停在一个露天铺子前。
    周梨花跟在孙媒婆身后,也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这个铺子。
    铺子有些简陋,场地倒是不算小,但是刚刚靠近就能感受到比别处热些。
    大火炉里还有三两点火光闪着,老板应当是刚刚灭了火离开。
    很显然,这就是孙媒婆所说的打铁铺子。
    周梨花来不及多看两眼,就跟着孙媒婆拐进了一旁的小巷子。
    孙媒婆边带路边说:“你瞧那铺子不错否?”
    话音一顿,还未等周梨花回应,她又伸手一指,说,“喏,咱到了。”
    说着,孙媒婆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周梨花双手紧张拽着袖口。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内。
    周梨花目光将将落在对方古铜色的上半身,便像只受惊的小鸟连忙低下脑袋。
    但那一眼她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竟然光着膀子,现在刚刚入秋,天还有些凉,但这人身上却在流汗。
    汗水从那鼓鼓的腱子肉上往下滑落,有风吹来,将汗味随风吹来。
    这人跟她前面的郎君全然不同……不对,应当说周梨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般高大强壮的男子。
    说不被吓到那是假的。
    但是到底关乎自己未来郎君,她终究压下惊吓,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男子目光沉沉,正盯着周梨花看。
    周梨花一抬头,两人视线便交汇,她呆了一瞬,然后猛的低头,下意识往孙媒婆身后躲了躲。
    孙媒婆注意到她的小举动,硬是把她拉出来,往大门里推,可这男子正拦在门前。
    尽管她使了吃奶的劲抗拒,但还是被力气更大的孙媒婆推了出去,她险些撞到他身上。
    孙媒婆笑着说道:“瞧瞧,我这可把你的小媳妇送来了,往后便好好过日子,祝你们来年抱上个大胖小子。”
    拦在门边的人让开了道,周梨花被推进门时脸色通红。
    然后孙媒婆就离开了。
    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两人。
    周梨花屏住呼吸,低着头不敢看人,也不敢主动开口说话。
    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将嘴唇咬破也不觉得疼。
    目光四转,见院子里乱作一团,她忙说:“……我、我来清扫院子吧。”
    没有回应,周梨花便当对方同意了,于是把小包袱放到一边,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赵归皱眉看着女子的背影,不难看出她似乎很怕。
    这很正常,许多人都怕他。
    可赵归没想到人今日就来了,没有嫁娶之仪,甚至先前连招呼都没打过,人忽然就这么来了。
    也太过简单了些。
    简单的都显得有些荒唐。
    赵归有些不满的皱眉,沉沉的目光盯着女子娇小的身影忙碌,直盯了许久。
    周梨花自然能感受到那道视线,但是胆小地不敢看回去,这男人瞧着这般凶神恶煞的,她连跟对方说句话都不敢呢。
    先前发现自己没被孙媒婆卖掉的喜悦早已冷却。
    就算没被卖到脏地方,落到这人手里,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简直就是掉进狼窝。
    周梨花在心里为苦命的自己擦了把心酸泪,然后控制着自己干活的双手不要发抖。
    同时心底也有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本来就不曾奢望过真能嫁个好夫君,如今见着情况,心里反倒安定了些。
    至少不是被买到脏地方。
    索性片刻后,身后的人终于动了,径直走向了左侧的屋子。
    周梨花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一只手拧断了锁头,原本锁上的铁锁的锁头足足有她半根手指的粗细!
    虽说那锁生了锈,但那到底是铁疙瘩。
    他为何不用钥匙开门,非得这么……徒手拧开?
    难道他的手不疼吗?
    周梨花惊惧地僵着身子,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的手上。
    那是一双粗糙的满是厚茧的古铜色大手,手背上青筋突出,手里握着的那块铁锁都显得娇小可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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