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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腻。”祂害怕小东西又胡思乱想,补充道,“这样才能看紧你。”
    “……”白岐玉叹了一口气,“生物界……哪怕是自称高级动物的人类,也没有谁会拒绝更多交\配对象。那是雄性繁衍后代、炫耀能力的表现,是写进本能的。”
    “你这般……这般无所不能的存在,守着我一个有什么意思?”
    祂想了想,认真的说:“寻找更多的交\配对象,是为了更多的子嗣与族群,我不用。”
    白岐玉心思一动:这是祂第一次谈论起自己。
    而且似乎,很有耐心?
    即使白岐玉丝毫不感兴趣,但为了拖延时间,他装作好奇的模样:“为什么不用?因为足够强大么?”
    “因为不需要。子嗣是寿命有限的生物为了延续种族、继承财产、地位而诞生的必需品。我们并不需要。”
    “那你为何还要与我交/配?”
    “因为我属于你,你属于我。我们本该如此。”
    白岐玉觉得这些“情话”很让人厌恶,像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而且很莫名其妙。
    毕竟,祂并不需要甜言蜜语或者道德枷锁来束缚伴侣。
    但想到祂化身的张一贺的种种行为,他便理解了:谁没有个无聊的“表演欲”呢,尤其是身居上位的施舍者们。
    白岐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见白岐玉沉默下来,祂理解为他困了。
    “睡吧,”祂无尽温柔的说,“你要休息。”
    白岐玉心中警铃大作,祂这是要走?
    不行,他还没收到厉涛歌传来的捷报,甚至没看到祂流露出痛苦或疲态,仪式一定还没结束……
    想到这里,他又让自己流出泪来。
    白岐玉隐约能感觉到,当他哭泣的时候,祂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会像对待易碎品一般对他。
    这让他心中涌现无止境的恶心、耻辱,但目前这是最好利用的一点。
    对最近的他来说,哭泣是最不费力气,也最容易的事,甚至说,忍住不哭才更费力些。
    第一滴泪滑下后,剩下的便顺理成章的决堤。
    本是为了挽留祂不离去,可哭着哭着,那些无助与悲伤,变成了真情实意的流露。
    这些日子里,太多的压抑,太多的无望,生生把他压垮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他泣不成声,“我感觉,我完全变了一个人。”
    黑暗中蠕动的肢触轻轻滑过,小心的揩去白岐玉脸上的每一滴眼泪。
    “……我好害怕,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无法停止、永无止境的恐惧……你懂这种感觉吗?”
    祂心疼的抱紧他,想说不懂。
    但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情绪让祂没能开口。
    “吃饭、工作,与人聊天、甚至站在清晨的斑马线上静待红绿灯变色的时候……我都在恐惧。理智告诉我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可我摆脱不掉……”
    “甚至,早上起床时,看着晨光熹微的窗外,想到又要在恐惧中开始新的一天,我就压抑的想死。”
    “就好像……我被恐惧捕获在厚重玻璃罩里,再也触碰不到快乐与温暖了,世界上美好的情绪离我那么远……”
    “而我最害怕的,其实也不是你,而是……我不再是自己。”
    祂默默地将他抱紧:“不再是自己,是很悲哀的事情。”
    白岐玉的泪静静地流淌:“过去的我……虽称不上万事顺遂,却也是顺风顺水。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我是骄傲的,我也承认有些时候过于自大、过度自信……我可以与地位高地位低的人谈笑风生,我自信无论面对怎样的磨难都能挺过去。”
    “总之……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当上制作人,说不定还能捧次奖杯。”
    “至于家庭,我还没想过,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喜欢的人……不过,现在不都流行独居么,也不用赚很多钱,买一套小loft就够了。”
    “小loft很好。”祂说,“两个人住也很舒服。”
    白岐玉抽噎一下,深吸一口气:“但是,你把这一些都毁了。”
    祂忍不住收紧怀抱,一点一点的垂下头亲他。
    祂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知晓万物的祂第一次感受到了“茫然”。
    “没有毁,”祂重复道,“仍是完好的,只是,还需要时间来修复……”
    祂又想起人类文化中,爱抚和亲吻都能安抚伴侣。
    于是,祂只能很温柔的摸着他的背,轻轻地亲他的眼睛、鼻子,和滴下的泪水。
    有点咸。
    也有点甜。
    祂想,像北冰洋没被污染过的、在极光旖旎下荡漾的最纯净的一抔海水。
    “修复?过去的我再也回不来了。”白岐玉麻木的眨着眼睛,任泪水从卷翘的睫毛上下坠,下坠……
    “我害怕抑郁症,害怕无比热爱生命的我会自杀,就这样在恐惧中失去自我,失去一切……”
    说着,他难耐的摇头,双眼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祈求:“你是全知全能的,对吧?你能办到一切,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能变回之前的我吗?”
    “可以的。”祂那样温柔的细细密密的亲吻他,“你从来都没变过,你会永远是你自己。”
    “失去的终将归来,因为获得是写定的永恒……”
    这是又在哄我呢。
    白岐玉在泪水氤氲中闭上眼,他没有说,他还害怕的是,在祂无边无尽的黑暗的怀抱中,他竟然很短暂的感到了安全感。
    ‘不要这样’,他在心中尖叫,‘一切都是祂害的你,一切都因为祂!!!’
    ‘夺取你的一切,然后从指缝中施舍一丝,你就感恩戴德了么!’
    白岐玉狠狠闭上眼睛,他因为极度愤怒而细微颤抖起来,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再忍一忍……
    马上了。
    他就这样闭着眼,乖顺又柔软的趴伏在祂怀里,仿佛祂就是他的全部,这样的举动极大的让祂满足。
    也再没有提离开的事情。
    五十分钟了,白岐玉一秒一秒的在心中计数,还没有结束吗?
    在折磨的数到一小时十分钟的时候,突然,祂出声了。
    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在哪儿?你又去哪儿了……”
    祂的声音极具扭曲起来,这是第一次,白岐玉听到祂情绪波动如此剧烈——
    “盗窃者,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白岐玉眉头一动,刚要开口出声,眼前的世界便剧烈变化起来。
    摇晃、崩溃,黑暗碎成万千粉末,赤红的光明强势涌来——
    剧痛回归。
    他重回了尘世的骨肉,可每一块骨都碎裂,每一块肉都流尽了血。
    太痛了,太难以忍受了。
    或许是剧痛的原因,一切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时间像褪色的老旧影片,一帧一帧加速起来。
    他听到厉溪鸣兴奋的欢呼,说“哥坐上高铁返程了!成功了!”
    听到秦观河释然开怀的朗声大笑,还有一闪而过的疑惑,“战场怎么比想象的大这么多”。
    还听到韩嫂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刷起新闻来,高呼“靖德市的连环杀人案破案了!”
    其他弟马们养着伤,一起吃瓜:“受害者们都从走私小贩手里买过‘天价保健品’!果然是因为有钱被盯上的!”
    一切如跑马灯飞速掠过耳畔,而白岐玉的意识也很缓、很缓的飘到了上空。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在主祭室里,泰山土像漫过棺材般掩盖着赤\裸的身体,惨白的皮肤上遍布死人的淤痕,“他”正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像此刻同样震惊的自己。
    祭台旁,背对他的四个男人也不在了。
    白岐玉混混沌沌的飘到屋外,露天祭场上一片兵荒马乱。
    鱼肚白色的浅薄黎明下,罗太奶直勾勾倒在地上。
    浑身抽搐,双目翻白。
    古刀、长/枪、长戟……散落一地,煞气四溢,满是鸡血、灰烬与碎肉。
    不远处,篝火里,钉满了七七四十九只魂钉的第二支稻草人棍正凄惨的燃烧着,发出“噼啪”的爆音,像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三大牲猪头、牛头、羊头黑洞洞充斥着腐败与不祥的眼里,一齐流下了漆黑血泪。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荒芜与寂静,低浅呓语嘶嘶从晨风中掠过,扰的人心烦。
    ——太邪了——
    ——太太太邪太邪了——
    ——不应该不应该这样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成功了吗?!
    白岐玉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却直接穿过了罗太奶苍老的身体。
    明明……祂消失了,可罗太奶……
    一片嘈杂后,罗太奶被弟子们带走了。白岐玉急忙跟上,却被关上的门拒之门外。
    那门上在光线下反射着奇特规律的阵法,烫的白岐玉灼烧一样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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