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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岐玉行尸走肉的上楼,回家,摸索着开客厅东侧的灯,却没亮灯。
    而他记得清楚,出门前,他关的就是靠近门口的东侧灯。
    顾不得换衣服了,白岐玉现在只想尖叫。
    从三楼的反应来看……
    不光不认识下午一面之交的白岐玉,警察也没询问过“盗窃”或者“谋杀”,连四楼女人的死都不知道?
    他们在说谎,可为什么要说谎?
    如果不是说谎……
    白岐玉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起来。
    大量矛盾而超乎常理的信息一并涌入,让他摸不出头绪。
    在卧室找到个许久不用的本子,他画下关系图。
    首先,方诚敲门说旧书丢了,家中经常失窃。
    接着,警察来访说李晓杰被谋杀,而白岐玉为了破案,透露了家中失窃的事,警察说会去询问其他住户。
    然而,在四楼,白岐玉又碰见了死去的“李晓杰”,没和警察接触的方诚,以及“黑泥”。
    最后,是今天,他遇到三楼情侣,出现天黑异象和情侣消失。晚上登门,情侣们却表现的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四楼谋杀案。
    白岐玉圈出了一条线——
    排除灵异等可能是幻觉的因素,他发现,这栋单元里,所有人达成共识的——
    是【无谋杀案,无人报警】。
    这个结论太过荒谬,白岐玉差点把水杯打翻。
    而杯子里,是刚热好的,今晚要喝的中药。
    小警察给的秘方。
    似乎是嘲讽他的轻信与天真,玻璃杯里琥珀色的药水,颜色突然一点点深化、变质,露出了本来面貌。
    一摊黏稠的,浑浊肮脏的,腐臭的黑泥,正以恶心的形态趴伏在玻璃壁上,在剔透的玻璃上留下令人作呕的污渍。
    白岐玉差点直接吐出来。
    这么多天他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像是回应他发现“真相”的机智,胃中翻滚起来。灼烧胃袋,食管,腥臭冷沉的黑泥在腹中搅动,猖狂的跳跃。
    他干呕着,冲向洗手间,扣着嗓子,可只能吐出酸水,和晚饭。
    痛苦中,他翻出小警察的手机号码,打过去——
    “嘟,嘟……”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空号空号号好好哈哈哈哈哈!!!”
    假的……
    白岐玉大脑一片空白,瘫倒在冰凉的地板。
    那个偷窃的人,那个假扮警察的人,现在应该很高兴吧?
    那些羞耻的、从未告与他人的秘密,被自己亲口公之于众,然后成为一个笑话,被欺骗他的幻象当做饭后余谈。
    如果理智有一条线,一旦越过就会彻底崩溃,他想他正游走边缘。
    白岐玉颤抖着,向床与墙间30厘米的“安全屋”爬去。
    他蜷缩起身体,静静地哭了一会儿,然后擦干眼泪,套上外套。
    他还不能疯。
    起码在找出那只暗中窥伺的,想要将他逼入疯狂的恶意之前。
    ——
    白岐玉敲响了四楼的门。
    “吱”的一声,泡面卷的女人阴恻恻的开门。
    “有事?”
    “这么晚打扰,实在不好意思。”他微笑着,“我找方先生有一些事情,比较紧急……他睡了吗?”
    拖鞋声由远及近,顶着硕大的黑眼袋,方诚出现了。
    见到是白岐玉,他浑浊的瞳孔闪过奇异的光。
    “有空,”他整了整睡衣领子,“快,请进。”
    跟着男主人进入书房,白岐玉开门见山:“我的衣物,是你偷的吧。”
    “你!你在说什么?”没料到他一张口就说这个,方诚掩盖不住的张皇,“可笑,我为什么要偷一个男人的内衣!”
    “我用的词是衣物,不是内衣。”
    “……”
    “正常情况下,听见男人丢衣物,应该反应为贵重衣物,而不是内衣吧?”白岐玉慢条斯理地说,“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为什么那么笃定我家一定丢过东西?”
    “那天你说,你沟通了所有住户,可我询问三楼情侣得到的答案是,你并没有找他们了解‘盗窃’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想拉拢的帮手,其实只有我。而你如此笃定我会同意,甚至无法接受我会拒绝,只有一个解释……我家的盗窃案是你做的。”
    在方城由震惊到惶恐的视线里,白岐玉俯下身子:“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找我,也要报警的原因是什么?”
    “对于爱面子的你来说,隐瞒自己是同性恋偷窃癖的变态,应该比寻找父亲遗物重要吧?”
    “你的谎言其实很完美了,如果不是第二次遇到你,我差点被‘真情演绎’骗到了。而完美的谎言需要真实的内核作支撑,所以,支撑你谎言的核心点‘丢书’,应该是真的。”
    “现在,告诉我,那本书……为什么那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一贺:马甲又没了一个……qxq老婆太聪明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9章 污秽
    年近半百的男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哀求不要曝光他。
    换做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或多或少的心软。
    可白岐玉只想结结实实给他来一脚。
    “死玻璃……你讲讲你丢的那本书,”白岐玉面露厌恶,“如果信息有价值,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方诚颤抖着说,重点不是丢的那本《萨满演化》,而是另一本。
    “所以,你丢的其实是两本?”
    “对。另一本,是我家的族谱……”
    老一辈中是有这种人的,把族谱啊、传承啊,看的比命还重。
    但方诚?
    白岐玉眯起眼睛,打量这个龌龊而自私自利的男人,嗤笑的摇头。
    地上的臭虫正一个劲儿开脱,一会儿说自己不是偷,是捡了风吹落地上的内衣而已;一会儿又说不知道主人是他,如果知道就送回去了,不是故意的。
    白岐玉不会被他轻而易举的转移视线,他冷下声音:“族谱?恐怕不是普通族谱吧。”
    见糊弄不过去,方诚只得说道:“那本族谱,是仙家所给,也是仙家附身的媒介。”
    “仙家?……不会是出马仙吧?”
    “是保家仙……”
    “看不出来,你还是专业传承、大师世家?”白岐玉嗤笑,“讲讲你家的事儿。”
    方诚说,建国前,方家祖辈世代为农,战争爆发后,就躲在泰山背侧的野山沟里种地。
    一年,暴雨连下了一周,淹了山里许多地洞,他的祖先外出打猎时救了一只受伤的刺猬。
    那刺猬尤为巨大,似公鸡状,一举一动若有灵智。
    天晴了,伤养好了,刺猬就走了。
    祖先年过六十,得了重病,昏睡多日,一日,刺猬竟入梦来。
    刺猬说,他是下凡历练的白仙,名讳白三福,唤作三福姥爷。暴雨是第五百年的命劫,有人助,即可成仙,无人助,就只能魂飞魄散。
    为了感谢祖先的人助,三福姥爷送给他一个本子,作为他家族谱。
    三福姥爷许诺说,只要族谱在,方家的子孙便可请他出马、附身,佑护这支血脉。
    祖先醒后,以为是个梦,却发现,枕头下方一本“精致的无字天书”,半步入棺的病身也痊愈了。
    “此后,这位三福姥爷,就成了我家祖辈供奉的‘保家仙’。每一辈里,族谱会传给‘仙家’看重的弟子,把堂口设在他们家供着。”
    “堂口?神龛香炉么?”白岐玉看了一圈书房,“在哪儿?”
    白岐玉并非不可动摇的唯物主义,毕竟科学虽不能证明世界上有鬼,也无法证明无鬼。
    作为现代利己主义,如果相信“出马仙”就能解决家中闹鬼,他不是不可以信。
    此刻,白岐玉尚没意识到,每一次对鬼神之力的蔑视,都在为即将遭受的“颠覆”埋下了伏笔。
    方诚苦笑道:“这事儿也是我爸临终前才告诉我的。说三福姥爷给他托梦,要到老小家做‘客’,就把族谱留给我了。关键是,21世纪了谁还信这个啊,我就当个故事听了。”
    “只说了这个故事?没教给你什么请仙啊,跳大神那些?”
    “不会,”方诚这句话说的很真诚,“真不会。到我父亲这一辈,就都是读书人了,正儿八经老大学生。他生前,我也没见过他做法请仙。按理论上说,保家仙与出马仙还不太一样,跳大神那是出马仙的业务。”
    白岐玉眯起眼睛:“你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找家谱?”
    大颗冷汗从方诚额头上滑下:“我,我就是……”
    他磕磕巴巴的,三句话说不出两个字,白岐玉嗤笑一声:“说啊?你不说,我就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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