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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午五点三十分,黎觉予第一次感受到东京上班族的下班高峰。
    人挤人就算了,车厢还因为人多,每过一个坡道都在摇晃剧烈,直把这位可怜的豪门继承人摇出了个恶心欲呕,脸色苍白。
    等到面儿镇时,她那套出门时还算完好的旧衣裳,已经变成连扣子都不全的破衣服了。
    黎觉予忍着难受穿过商店街,往喇叭长屋走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周围途径的路人,都在用若有若无的余光打量着她,让人很不舒服。
    顶着这种怪异的难受,黎觉予总算走到了喇叭长屋的深处,自己暂时的家中。
    才刚进门,她就看到房内蹲着一个创作打扮相当浮夸的陌生老女人,睁着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瞅着她,似笑非笑。
    见她进来,老女人先是无礼地上下大量着黎觉予的一副,而后兴致勃勃地说:“哎哟,这个家里赚钱的人来了啊!这身段,这样貌,丫头果然是天生赚钱命啊!”
    而她对面,在家负责洗衣服打扫做饭的黎母,则在莫名嘤嘤嘤地哭着。
    “你是谁,你这话我很不喜欢。”看到屋子内陌生人,黎觉予感觉自己像被侵占地盘的小猫一样,当即警惕起来,“请立刻离开我的房子。”
    女人却对黎觉予的严肃警告置若罔闻,反而若无其事地开了个新话头,“欸,你在玉井工作的吧?”
    话音刚落,黎母哭泣声瞬间加大。
    一开始,黎觉予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地方,仔细回忆后,才在电车站张贴的小广告中找到答案——该死,那是东京墨田街的私娼区。
    该死!
    两相结合,她才总算明白当下处境。
    估计是这个老妓.女,听说她独自前往东京打工赚钱后,对着街坊和黎母面前胡说八道,造谣黎觉予是去东京卖身的。
    恰好她今天回来早,被电车折磨后脸色苍白、衣冠不整,还真有被“摧残”那味道。
    “你给我滚。”黎觉予气得浑身发抖,上下两辈子都没有遭受过如此侮辱。
    她抓起桌面上黎母准备的什锦醋饭,不由分说地往老□□身上砸,醋啊姜葱蒜啊都挂在妓.女的和式头发上,变成好笑的头饰。
    “我告诉你!我现在三越百货店工作,一天能赚一圆,不出十天就能搬出这个鬼地方了。而你,一个贩卖身体还要诬蔑其他清白女孩的卖.□□,就只能呆在这里,看着比你年轻漂亮的女孩一个个搬到市中心…”
    黎觉予不是解释给老妓.女听的,而是解释给喇叭长屋的其他人听的,虽然澄清谎言相当困难,却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很多。
    而且攻击一个嘴臭老妓.女最好的方式,不就是漂漂亮亮,优雅地从地狱搬到天堂里么?
    果不其然,老妓.女听着黎觉予的讽刺,又发现自己去美发店高价盘的银杏髻被破坏后,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打不过年轻的黎觉予,只能边落荒而逃,边落下狠话:“那你可得早点搬走,不然也不用去东京工作了,在这里也能工作。”
    喇叭长屋外人来人往,喧嚣不已。
    黎觉予望向窗外那些围观的,端着嘲弄眼神的,脏乎乎的异性矿工们,感到铭心寒意。
    她下意识地起身,将窗户全数遮挡,又把长屋内围观的人赶出房间。
    等房间内没人后,黎觉予才珍重地从枕头底下,摸出层层包裹的钱包藏进衣服里,说:“妈,今晚别睡了,我们要保护好自己。”
    “还有,我不是卖.淫,也不会卖.淫,你别哭了。”
    第8章 京阪梦(8) 闭眼,夜雾中歌声远洋……
    黎觉予和母亲住的房间,只有三张铺席大小,照明仅靠一盏油煤灯足以。
    而这间平日里能容纳黎觉予疲惫身躯的温馨小家,如今却变成了被怪物包围的死靶子。
    因为一直警惕着没睡觉,黎觉予的感官被紧绷的心弦放到最大。
    她能听到这间长屋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哗啦啦地拉开纸窗,然后发出一句低沉粗鲁男声。
    “喂,躺到床上,把两腿打开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咚——”一声的沉闷落地声,证明男人已经进到屋子里来了。
    ——他们是情人吗?
    ——可是情人为什么不走门口?
    黎觉予觉得自己的神经进入高度紧张状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她一手紧握住菜刀,一手揣住自己的钱包,秉住呼吸,留心细听屋外动静。
    给他开窗的女人嘟囔了几句,然后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伴随着掌掴声不断响起。
    黎觉予就这么一直睁着眼死死盯着门口,内心期盼着今夜快点结束。
    过了好一会,男人应该是走了,喇叭长屋又恢复成往日瘆人、污水一般的寂静。
    天终于亮了。
    在亮光透过窗缝照射在黎觉予头发上的时候,在听到矿工上工的嗡嗡交谈声后,黎觉予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人疲软瘫倒在床上,闭上酸涩难忍的眼睛。
    “这下,终于可以休息了吧?”她囔囔自语。
    当然不行啦。
    10秒钟后,黎觉予就发现自己正端坐在漆黑的小屋子里,看着窗户外景象怔怔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睡晚了的原因,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天黑的幻境,一睁眼就在寒冷的夜气中临窗而坐,又凄凉又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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