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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儿,阙……”
    突然间,一缕霞光划过,数个果子纷纷落下。
    “你唤他做什么?他不理你,你不能叫我吗?”凌迦信步走来,俯下身将果子捡起,又将一方丹药催化进了果子里。
    “吃吧!”
    “你那个是什么?”
    “给你止痛的药,没法配出甜味,如今正好融进这果子里,倒也不错!”
    “哦!”相安一口一口啃着,突然想起什么,惊道,“我没有哪里痛的,为何要止痛?”
    “因为一会会痛,我要剖开你背脊,带出相阙。”凌迦接住从相安手中滑落的果子,“吃完它,这方药我练了许久,亦只有一颗。”
    相安望着那枚果子,迟迟未接。
    “不要怕,吃完了你就感觉不要疼了,一觉醒来一切便都好了。”
    “不……嗯,我不怕……”相安终于开口,“可是阙儿他不愿离开我,我同他商量一下……”
    话毕,相安急急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凌迦一把拽住。
    “同他商量什么?你忘了昨日他是怎么反噬你的?”
    “他平时都很乖的,从未那样过,许是被扰了神识!无妨的。”
    “他的神识是清醒的,他不过是想一个人占据你。你和他,虽是手足,却也是彼此独立的两个人。让他离开你的身体,你们都可以更好的生活,你还是可以照顾他,陪伴他。”
    “很多年前,我便与他说这些话,可是他始终不愿意。”相安抽了一口凉气,“许是我在母腹中时,占了他活命的生机。若有一日,他吞噬了我,便算是我还他的,亦算公平。”
    凌迦扔开她,怒气渐起,“你是在这穹宇之中太久,未历世事生杀,才天真成这幅模样吗?物竟天择罢了,你欠他什么?若非要论亏欠,那也是母神欠他的。而你在母神要将他埋葬之际,以灵力滋养救他性命,不是弥补,是恩德。”
    “他不愿意出来,便随他吧。都这些年了,也不要紧。”
    “他若再不离开你,你会瘫掉。甚至你会被他吞噬掉,你大概是无畏他吞噬你。可你怕不怕他控制你,一副躯体,两种神识,不辨男女?届时,你是什么模样,你要如何面对诸神?”
    “阙儿他不会的!”相安忍着颤意,“他只是害怕……他不会的!”
    “那昨日他为何要那样对你!说到底,他会不会,你自己最清楚。”凌迦简直怒不可遏,“还有,我告诉你,你可以四肢不全,身有残疾,终会有人疼惜你,照顾你。可是,可是你若带着他,容他在你体内,便不会有任何人会娶你!你无法堂堂正正地爱人,亦无法完完整整被爱!”
    “我……我……”相安低着头,眼泪一颗颗落下来。“本就没有人爱我,我也从来没有奢望会有人爱我!”
    “为什么不奢望有人爱你?为什么你会这幅样子?”凌迦伸手抬起她的下吧,叹气道:“你明明是整个洪莽源最尊贵的女子,留着最高贵的血液。你低头做什么?自卑是不是?可你自卑的是什么?是修不了灵力,还是修不出功德?”
    相安被他禁锢在手中,哭得说不出话,只是挣扎着、不住地摇头……
    “对,你当然不是因为这些而自卑。没有灵力和功德又如何,你拈叶飞花便可敛魂聚识,创造出十神。”凌迦松开她,“那么,你到底自卑的什么?让你连爱一个人都要卑微成这样!”
    对面的女孩良久静默,只有泪水汹涌而出。
    凌迦叹了口气,温言道,“昨夜我封住了你后背处的穴位,你说什么,想什么,他一时都无法感应道。”
    相安如同风中飘落的残叶,静静擦干眼泪,终于开口,“很久以前,我觉得和阙儿共享一个身体,并没什么不好,我们本就血脉相连。直到有一日,我喜欢上一个男子,可是我发现终有一天,我会不再是我,那我该怎样去爱他。如你所说,没有人会要这样的我。索性他也不喜欢我,如此……如此我便觉得如今的一切也很好,能得一日相见,亦是恩赐!”
    “你若只是你,他或许会爱上你!”凌迦伸出手,想帮她拂开鬓角掉落的发丝,奈何对面的女子退后了一步。
    凌迦没有收回那只手,只有些执着地留在半空。
    良久,少女的一根指尖终于颤抖着触上去,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终于整只手都握了上去。凌迦翻掌握住她,如同救起了一个已经甘愿沉溺水中多时、随时放弃自己的人。
    依着凌迦,自然是即刻便要剖脊抽离相阙,于是催促相安赶紧吃完那个融了丹药的果子。相安趴在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整整吃了七八柱香的时间,才算结束。
    “好了,随我去禹霄宫!”
    “我还未更衣梳妆。”
    “少主,你是去治病,不是喝茶。”
    “我既是少主,自然不能这般随意。”
    “好,我等你。”
    又是半个时辰,相安方才走出来。
    “走吧!”凌迦站起身来,看着她精神有些萎靡。
    “我、我还没吃跑,让司膳处给我送些来吧!”
    凌迦点点头,“吃什么,我去给你取!”
    “千层蜂糖糕,百果花蜜卷,焦糖栗子酥,糖醋小排,红烧里脊,芙蓉芝麻酿……”
    “等着!”相安还未说完,凌迦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我还没说完……”
    相安趴在桌上,有了些困意,意识亦有些朦胧。她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伸手摸至后背,喃喃道:“你别怕,姐姐还是会照顾你,陪着你的……更不要生姐姐的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姐姐长什么样吗,姐姐也想看看你啊……”
    话未说完,凌迦便回来了。
    “吃吧!”
    “这!”相安简直无法置信,忍着一包泪挣扎道,“这是崔牙树上的果子,我要吃点心,我……”
    “少主可有些困了?”
    “嗯!”
    “那便赶紧吃吧,方才那丹药中混了梀麻子,有安神止痛之效。马上你便会陷入沉睡,怕是连这果子都吃不上了!”
    “你……何不早说,我可早些吃。”
    “昨日不就让少主多吃些了吗,方才崔牙树下也同你说过了,丹药是止痛的。”
    “我……”
    “还不吃?”
    相安忍回眼泪,才拿起果子,便睡了过去。
    凌迦一把将她接在怀里,无奈道:“和你说了只需睡一觉便好了,非要怕成这样,左右拖延。”
    凌迦自是觉得做足了准备,亦有信心将他们姐弟完整的分离开来。然而,当他手中刀刃触碰到相安后背脊骨的那一刻,他的心蓦然抖了一下。
    开天辟地、沙场厮杀的岁月里,历劫封君、荒火天雷袭身的日子里,他都不曾恐惧过,从来都是一往无前。偏偏此刻,他握着那把三寸长的“流光弯刀”,却下不了手。明明是在救她,却不忍在她身上化出刀痕血迹。
    凌迦看着俯卧在“炭冰黄檀”上的少女,纵是服了他的药,没了意识,可是眉目间依旧微皱着。
    “别怕!”
    他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她眉间时豁然收回了手。莫名盯着她良久,终于,还是抚上了她的眉目。
    片刻,凌迦转身打开宫门,仰望天际。纵然是白日清明,于他而言,星象依旧是一样清晰。
    他看见自己的红鸾星亮的彻底,他一直觉得是因为爱慕御遥的缘故。然而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那么坚定。他想看一看那个女孩的星象,是否也和他那般,散发出全部的光芒。然而寻遍群星,他都不曾看见属于她的红鸾星。唯有他自己的那颗孤独而荒唐的亮在天际。
    他有些自嘲地回了殿内,望着那个沉睡的少女,温言道:“竟是找不到你的那颗星辰,或许这一切都是幻象而已!”顿了顿又道:“亦或是我的幻象!”
    终于,他吸来“流光弯刀”,待指尖灵力贯通刀刃,落刀的瞬间却还是将弯刀甩在了案几上。他施展开“铁马冰河”心法,自己化成一缕气泽,入了相安后背脊骨。
    待彻底进入她的第二节 背脊处,看着眼前景象,凌迦算是彻底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从周围依稀还弥漫的气泽中感知到,这果然是顶级的灵力之源。若是相安能凭此修得术法,修为定然不在他之下。只是如今,已然一片贫瘠,连着循环四周的血液都是无比稀薄,便是骨肉亦不足正常的样子。怪不得她纤弱得好似风中枯蝶!
    如此思绪的瞬间,一个黑影斜里拍掌而来,凌迦侧身避过。
    对面的男子容色苍白,却是天生媚眼,高鼻薄唇,与相安极为相似。只是风姿气度里,是截然相反的模样。
    若说相安是一汪碧水培育的水莲,高洁而温婉,硬是将原本极精致张扬的眉眼,收敛的平和浅淡,与人无害。那么相阙则是开在黄泉的曼珠沙华,眉眼凌厉,气质决绝,仿佛随时要毁灭一切。
    “你是来带我出去的?你居然亲身进来,倒也不怕散了修为!”说话间,相阙已经又一次袭向凌迦。
    凌迦仍就只是避开,只寻了个合适的空隙,施法将相阙控住了。
    “你放开我,我是不会出去的!”
    “若你不是少主的手足,凭你这幅模样,你现在已经毙命于本君掌下了。”
    “姐……姐姐……我不要出去……我就要这里……我不要离开你……姐……”
    凌迦挥袖禁了相阙的口,一手按住了他的脖颈,含着怒气道:“你好好给本君看看,看看她为了滋养你,已经羸弱成什么模样。看清楚,记清楚!”
    不过片刻,凌迦感知到相安只将醒来,凝神将相阙带了出来,甩手将他扔在地上。自己则去看望相安,他测过相安脉息,索性脉象是平稳的,内里亦是一切安好。然后探上她的背脊,如他想的一样,比挥刀剖开要好像许多,基本没有收到什么损害,如此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第6章 穹宇托孤6
    “姐姐!”
    “她就是我姐姐?”
    相阙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还未彻底苏醒的女子。
    “姐姐原来这么美!”
    “是洪莽源少有的美人。”还在给相安施法的凌迦,笑着低语。
    “你在做什么?”猛然间,相阙扑过来。
    凌迦两指凝了术法,将他隔开,只继续在相安后背脊柱间施法,“设个结界,防止你哪天又想入她体内,她心太软,估计经不起你磋磨。”
    “小人之心!”相阙理了理衣衫,重新走上前来
    “站着别动,你身上死而复生的戾气未除,怨念又重,离她远些!”
    “什么意思,那我永远都不能靠近姐姐了?”
    凌迦以目示意,“把茶几上的药喝了,可以暂时压制住。若要彻底清除,容本君想想法子。”
    相阙端着那盏药,只端在手里闻了闻,迟迟没有喝下。
    凌迦收了灵力,将相安翻过来躺好。自己则向殿外走去,只是看着相阙那副样子,到底忍不住道:“本君的药从来只救人。若要杀你,方才在少主体内拍碎了便完!”
    “你……”
    凌迦也不理他,只径直向外走去,留他们姐弟二人在屋内。
    禹霄宫内,白姮已经等候良久。待凌迦从外间走来,白姮迎上凌迦苍白面色,不禁吓了一跳,想上去扶一扶,却到底没有勇气。
    “君上如何这幅样子,可是少主那边不甚顺利?”
    凌迦定了定神,“她已经没事。本君需要在此闭关,之后回去一趟髓虚岭。你按着本君先前给你的方子,三日一次给相阙送药,好生照顾他们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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