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月侧过身,看着她满眼中的星星,笑道:“没有,近日已经大好了。”
素云招人搬来椅子,小丫头原本坐正了,又歪着身子,在倚着凤座支着下巴脑袋看她,十分专注。
柳盈月不经笑道:“在看什么呢?”
“娘娘真好看。”小丫头仔细地看着柳盈月,认真答道,“在家的时候他们说表姐是倾城之貌,但我看才不及娘娘。”
柳盈月听她提起家,不禁问道:“想家了吗?”
小丫头垂着眸答:“没有……”
“过年的时候,历年都有恩典,可以差人往家中送东西,你到时兴许可以见他们一面。”
“真的?”小丫头眼前一亮,不过又黯淡下去,嘟哝道,“不过我入宫半年,都还没见过陛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爹娘交差……”
柳盈月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道,“不碍事,年前陛下会来一次凤仪宫,到时候后宫的人都能见着他了。”
小丫头十分欢快地应下,而后又说了很多他们宫中的事,叫柳盈月不经笑起来。
待人走后,素云望着她的背影感叹道,“真好。”
柳盈月的目光穿过门帘,不知落在哪里,忽然道:“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像流云。”
素云哑然失笑。
流云同她自小侍奉柳盈月,后来陪嫁到东宫,再后来到凤仪宫。
不过一年前,流云已经被陛下指给前朝一位将军做妾室。前几日,她收到了将军府的讣告。
素云看着柳盈月略显疲惫的目光,上前扶起她,“娘娘该喝药了,喝完药您再歇息一会儿吧。”
“娘娘不必担心流云,奴婢前几日收到她的信了,说是已有孕,年节怕是不能给娘娘请安了。”
只见柳盈月面色一怔,倒不见多喜悦。
不过幸而娘娘没有追问,不然素云怕自己圆不上这个谎。
午憩过后,素云见柳盈月一人坐在院中,忙从屋中取了大氅裹住柳盈月。只见主子缓缓地睁眼,语气很是虚弱,“素云,我有点累。”
素云陪着柳盈月长大,习惯性地站在柳盈月身边让她支着,哄道:“姑娘如今已是皇后,自然身上的担子重些。”
柳盈月舒了口气,没有说话,随后咳了好几声,缓过来时面色有些发白,“做皇后有什么好的。”
素云一阵心疼,“娘娘,不要坐在这里受风了,奴婢扶您回去。”
柳盈月没有动,目光静静落在院前的一盆矮松上,“如果不是嫁给他……”
素云正等着娘娘后半句,却感觉到搭着她的那只手一紧。
半晌,柳盈月松了手,便往屋内走,素云明明支着她,却感觉支着一团棉花,轻的不像话。
待扶她到榻上,素云连忙到屋外,找到几个小宫女:“把药呈上来,再去请张太医来。”
宫人应声便行动,如此已十分熟稔。
素云心中不安,往屋内柳盈月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招来一个宫女:“你去请陛下。”
“……陛下?”小宫女哑然。
素云到底还是朝她肯定道:“去吧,娘娘病了,想方设法也要把陛下请来。”
小宫女不敢忤逆,连忙出去了。
可素云和她都知道,这一趟大概率是请不来人。
皇后娘娘身子弱,一个月能病上二十八天,陛下从不曾来看过。
“素云。”
素云正往殿里走,听到柳盈月喊她,连忙提着宫裙,加快脚步,远远地应她:“娘娘——”
柳盈月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很是疲惫地捏着眉心:“不必劳人熬药了,我不想喝。”
“娘娘……”素云走到她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肩,半哄道:“娘娘,再喝一些吧。”
柳盈月摇头:“我这一生,劳母亲为我奔波婚事,眼看兄长含冤下狱,断送流云半生幸福,现在还连累你同我空耗青春。”
柳盈月的声音一向很温润,眼眸低垂,是在自省,“而我,无能为力。”
素云脸色乍变,“姑娘……”
柳盈月长叹一口气,素云说了什么她有些听不太清,不知怎么的开始混沌起来。
“娘娘,陛下方才差人来过,说是要来的,只是有事耽搁了。”素云知道,只要搬出陛下来,再难喝的药,姑娘会尽数喝下。
柳盈月轻笑,安慰素云道:“我没有盼他来。”
她说出这话时,内心松下一口气,素云真的不必总是替她担心她早就不在意的事情了。
耳边的碎发有些痒,可她没力气去拨。
“我不等他了。”柳盈月轻轻道,眼皮很沉,“我睡一会儿。”
“娘娘,您等太医看过再睡好吗?”素云轻轻劝她。
柳盈月应了一声。
门外小宫女已经端着药进来,素云连忙上前端起药碗,转身只见柳盈月已经闭上眼睛。
柳盈月长长的睫毛垂着十分安详,盖在半身的毯子滑落下来,而她丝毫未觉。
她内心怔了一下,手指忍不住地发抖,像是有什么不确定一般地发问:“娘娘?”
*
承明殿内。
裴阙坐在龙椅上,桌前站着几个着官服地大臣,其中一位上前秉道:“窦将军近日又得良妾百名,行迹放浪,此前窦将军为陛下平定叛乱劳苦功高,可如今这奢靡做派,亦是宫中所不能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