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蜂老爷子在蜂场里还没出来,白珩当然不会傻到贸贸然闯进去,他在外面等,就难免要在这方寸之地和伊采他们面对面。
伊采对白珩一直爱答不理的态度,这导致他每次见了伊采,都源自本能的发虚,于是他选择和钟以青搭话:“……你好啊,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钟以青眼神无声地示意伊采。
伊采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是弟弟,但是不待见。
钟以青对白珩道:“你好。”
伊采往旁边走了一点,顺手捋了一只韧性十足的枝条,在手中甩了一下,横扫面前的一片杂草,可能是用劲过于粗暴,她针织裙的袖口也因此勾开了一条线。
伊采摸着袖口的线,感觉到心烦意乱。
两个男人聊了几句,不知达成了什么协定,钟以青站在原地没动,白珩来了。
——“我一度为了那件事情自责了很多年。”白珩终于不遮不掩地在她面前提起过去:“错了就是错了,我没有资格辩解什么,我一边长大,一边煎熬,眼看着你和家里的关系越来越远,矛盾越来越深,我高中毕业那年,和爸妈坦白了当年的事情。”
果然不出意料。
伊采静静地听着。
白珩忽然弯下身,卷起了右边的裤腿,露出来的膝盖,弧度和形态,似乎与正常人有些不同。
伊采皱眉不解。
白珩:“爸抄棍子打了我一顿,我满地乱滚,伤到了腿,髌骨粉碎性骨折,动了手术,开学前先请了三个月的假。”
他十八岁那年。
伊采算了算年头,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即便事情清楚的摆在了明面上,她和家里的关系也并没有因此好转。
一年两年的疏离,或许还有的挽救。
可十年八年的刺横在心里,长在肉里,再想拔除,不见点血怎么可能呢。
白珩:“有些错误是无法挽回的,我心里明白。”
法律或许会对未成年人有宽容,但是人情不会。
他必须永远牢牢记住曾经犯下的过错。
第65章 ……
回程途中,伊采一路上,怀抱着两个蜜罐子,有些寡言。
钟以青:“性情不好?”
伊采:“白珩和你说什么了?”
钟以青:“说了没有营养的废话,毕竟不熟。”
伊采“哦”了一声。
停了一会儿,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钟以青说:“选个方便的时间,安排我们双方父母见面吧。”
伊采:“你爸妈不是在海南过冬?”
钟以青:“他们知道有你的存在,会迫不及待回来的。”
钟以青是个彻彻底底的宅男,可他的父母却恰恰相反,是一对喜欢满世界浪的外向型性格。从钟以青的形容中,他们几乎没有着家的时候。
伊采揉着脑门:“以前上学那会儿,和几个小姐妹谈到婚姻观,我最常听到的一个观点就是‘爱情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听得多了,我也曾一度很以为然。”
钟以青:“那现在呢?”
伊采:“现在啊。”她笑着说:“现在,我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把爱情变成简简单单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钟以青:“如你所说,爱情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你不必为了那些琐碎的东西头疼,放心交给我处理吧,一定给你一个纯粹的结果。”
伊采望着他的侧脸:“我一直相信你,我永远爱你。”
未来的不确定性永远存在,无论当下做了多么缜密的规划,意外永远猝不及防,就像当年父亲的去世一样,就像她父母那段短暂盛开无疾而终的爱情。
悲剧远不止电视剧里的刻意捏造,现实中,它更残酷的随时随刻发生在身边。
而人,也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强大,才足以面对余生所有的不确定。
奇怪,和钟以青在一起后的每一天,都莫名有种正在面对末日的感觉。
伊采觉得自己的这份感觉虽然不安,却十分富有浪漫感,至少感觉还不错。
下午,他们回到公司。
伊采路过唐蕤办公桌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也正是这微不可查的一停顿,原本低头打字的唐蕤,几乎不用抬头,立马停下了脚步,跟在伊采的身后进了办公室,并反手关上门。
一个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极致理智的人,她的意见具有十足的参考价值。
伊采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门见山的问了:“有一个人,我从情感上,无法释怀他曾经的行为,但是从血脉羁绊上,他可能让我做不到彻底翻脸,我现在纠结的有些失智了,给我点参考意见。”
唐蕤这人有一个特质。
就是能把你所有乱七八糟的意思整合成一句极为简单易懂的话,并给予反馈。
她的反馈永远及时且简练:“如果剔出所有的限定条件,而仅仅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呢?”
伊采望着她,陷入思考。
唐蕤:“到了我们这个高度,许多事情,其实嫉恶如仇并不划算……只对于我来说,朋友这个词的含义很宽泛,只要能帮我搞钱,即使坑过我一次两次,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伊采:“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