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何事?还请总管告知!”许牛二位闻言心中一凉,暗叫不好,虽不晓得到底何事,但这位康公公‘听说’来的,一定是皇帝身边及亲近的人所说。
“那我就直说了罢,二位也知道,当初前太子为夺帝位,毫无念及手足之情,用尽卑劣手段,竟然对当今皇上及二皇子饮食里下毒,而你们想必也听说了,那种无色无味的至毒配方虽至今找不到指点之人,但跟太子交往过密的那几个道士御医是脱不了干系的。”
康秋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满面堆笑道“吃菜,吃菜,”然后接着又道“那几个道士御医已经尽数流放的流放,问斩的问斩,家人奴仆也尽悉入籍为奴,唯有那杏林堂,因当年曾给太祖皇帝治病,是御批的医馆,因为侥幸留了下来。”
康秋初一说道这里,许牛二位老板面上冷汗均是津津而下。
说起来,他二人与杏林堂确实颇有渊源,杏林堂那么大的家业,白银流水都是从他两家走不说,这两家的家人有点什么病痛,也都是董成谨亲自与诊治,因此交情就更不一般。
这次董家出事,他二人念在旧日情分上,未曾断了与杏林堂的银贷,只不过账面由明转暗罢了,如今杏林堂生意比以往少了九成九不止,这一点银子很好掩饰,他二人只不过是尽一下故人情谊,却想不到什么人那么厉害,竟能将这事查出来。
要知道,这银庄的暗帐都是做得极为隐蔽,不是耳目极多的人,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
更可怕的事,这人居然还能请得动康公公。
如今蔚丰源天晋宝两家同时被揭穿,肯定不是碰巧所为,定是有人一意针对杏林堂,听康秋初的意思,倒没有为难他二人钱庄的意思,看情形,只要断了杏林堂的银款即可。
是啊,如今杏林堂这块金字招牌竟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手中把持,这太让人眼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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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杏林堂已经打烊。
董欲言呆坐于那四扇厚厚的大门后面的地板之上,双眼空空的望着柜台上一盏欲明欲灭的油灯。
怎么会这样。
她真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场噩梦,过一会子她父亲便将推开身后的大门,轻声叫着“亭儿、亭儿”,然后将她从噩梦中唤醒,而她依旧是杏林堂的董大小姐,被一大群丫鬟嬷嬷环绕伺候着的亭儿。
她沉浸在往昔的影像中,久久不肯醒来,直到姚妈来到她的身边。
“小姐,地板上凉,起来罢。”
欲言摇了摇头。
她还是难以接受,蔚丰源跟天晋宝两位钱庄的老板,怎么就突然一日之内,相继遣人来催讨债务,并说明再不敢放贷于杏林堂了呢。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她也曾随父亲去这两家玩耍,父亲给他们家的老太爷老夫人诊病,她则在一旁或相帮,或与他们家的小姐少爷们玩耍,那时这两位老板对她是何等的亲切热情,后来她一直想,这两位老板人真好,她家即便衰败了,亦不曾翻脸无情。她太天真了。
她家便如瘟疫,所有与之有牵连的,都恨不得马上摆脱,好比那位与她有了九年婚约的陈公子。
只是这两家一起来催债,自然不是巧合,想要杏林堂的人太多了,又好比那位仁济局的冯元凯。每次装出一副苦口婆心为她着想的姿态,她心里却清清楚楚明白,他一定背后使了不少坏。
不行,杏林堂是董家的,将来是子浩的,谁也拿不走。
“小姐,回家去睡罢,实在不行,就把这牌子让出去罢,难不成还饿死么。”姚妈苦苦相劝。
“回家,是呀,我还有个家。”欲言突然眼睛亮了一下。
她现在说的家,并不是已经没了官的,她自幼生活的那个延绵数十里方圆,亭台楼阁假山湖泊一应俱全的那所董家大宅院,而是离杏花堂仅隔一条弄堂,她祖父跟父亲平日坐诊时小憩的一套名为素问园宅院。
素问园精雅别致,虽然在规模上远不能跟董家大宅相提并论,但离杏林堂近,位置相当好,闹中取静,宅子后门出去便是那一大片杏子林,每到开春,杏花漫天盛开,染红天际。
更重要的是,因为当初太祖皇帝起家的时候,曾在杏林堂这间老店治伤,更曾休憩在这素问园,所以即便董家犯事,这所宅邸也不曾被没官。
虽然这园子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典当一空,但园子本身,应该还值不少钱罢。
欲言面上渐渐开朗了起来。
“姚妈,明日把药材库上一层的阁楼打扫几间出来罢,反正我们现在不需要那么多的地方放存药了。”欲言涩然微笑。
“小姐!”姚妈惊叫了起来。
她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董欲言这句话里的含义。
“小姐难道要卖素问园么,小姐,你是董家的千金,总不能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啊!”
药材库的阁楼那里怎么能住人,药材都是要在阴凉避光的地方保存,因此那个位置常年不见阳光,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简直如冰窖一般。